这一定就是剑侠帕林迪,直至这一刻,米霍克才理解了这位已作枯骨的大剑豪的苦心。这样的葬礼必然是剑侠委托他的挚友大航海家恩里克完成的,这堆布置微妙的石头不需要靠优秀的洋流知识去破解——万事万物的规律都是相通的,帕林迪在等待一个掌握了这规律的人。
米霍克用尽全力伸出手,握住了那把完美的刀,他轻轻发力抽刀,大剑豪的骨骸与那张朽败的座椅一同瓦解开来,再次浑浊了洞内的水。
米霍克相信这位黑刀的前任主人不会介意自己的无礼,他将一只手轻轻压在胸口上,向已经失去形迹的遗骸献上最后的敬意。
他毅然转身,提着黑刀向山穴的出口溯去。口中的空气随着腹脏里上涌的鲜血一起溢了出来,米霍克咬紧了牙关,相信自己不会败在这最后的时刻。
十米高的迂回洞穴宛如无尽的炼狱,这大概是米霍克生命中最漫长的几十秒,他顾不得去考虑迅速上浮的危害,握紧了黑刀,以最快速度向上方微弱的光游去。
“?!”
突如其来的闷响几乎震碎了米霍克的内脏,他来不及反应,背后猛烈炸开的疼痛和海流剧烈的冲击已击碎了他的意识。
海中扩散开的血色遮住了米霍克的视线,海水蜇刺的剧痛让他精神一振,他用力用手掩住口中翻涌的血气,驱动着已经无法灵活控制的双腿继续向上。
世界第一就是要不输给人,不输给剑,也同样不能输给大海和时间!
……
米霍克的身体轻微地弹起了一下,猛然睁开了眼睛。他失焦地盯着近在咫尺的草帽,片刻后才把自己的思维从记忆的混沌中拉回了现实。
剑士继续移动目光,从扣着草帽的脊背一路看到伏在他床边一动不动的那头红毛。他张开嘴,却发现干涩的咽喉无法发出任何声响。
后背被什么柔软地顶住了,阻止他平躺下压到那巨大的伤口。米霍克暗自感激了处理伤口之人的体贴,他继续转动视线,判断出自己正躺在曾经睡过几夜的雷德号客舱之内。
米霍克努力勾了下手指,才发现自己的一只手竟和红发的手紧紧相握着,他不禁呆了一秒。
这细微的动作惊醒了浅睡的香克斯,红发的男人猛然坐起身来,紧紧盯住了米霍克的眼睛。
米霍克清楚地看到了香克斯由茫然到狂喜的表情转变,下一刻,这个家伙抬起了那只和还他紧扣在一起的左手,对着脑门狠狠敲了一下。
“好疼!”香克斯龇牙咧嘴,随后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不是梦!”
米霍克觉得自己脸上的表情比不能活动自如的四肢还僵硬。
“你醒了啊,鹰眼!”香克斯用力握住了他们连在一起的手,说话困难的米霍克也只好稍微在手上使了点力气,用回握来表示肯定。
“太好了!看来这条胳膊也没事!”香克斯近乎手舞足蹈地松开了米霍克的手,这才想到应该倒一杯水来给他昏迷了很久的朋友润喉。
“没想到你会在这时候醒,水都凉了。”拿着茶杯的香克斯转回身,看到米霍克正支着身体努力坐起来。香克斯盯着他艰难的动作,最终确认了对方的四肢无恙,长长地舒了口气。
“我去叫船医来。”放下了半颗心的红发船长站起了身,“你伤得可不轻,先不要乱动。”
米霍克饮了口水,稍稍润了润喉,在香克斯迈出屋门前终于发出了声,“等等”,他叫住了对方。
“我睡了几天?”他注视着转过身的香克斯。
“大概三天半?”香克斯报了个数,他也不太确定米霍克昏迷的时间,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等待了鹰眼三个月或者更久。
“……这几天你一直守在这里?”
香克斯在听到这句发问时心跳慢了一下,他沉默了一刻,将目光投向其他地方,轻轻笑了笑,“怎么可能呢?只是你醒来的时候我刚好在。”
“胡子。”米霍克伸出了手指。
香克斯反应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摸到了因为几天没打理而长成了一圈的胡茬儿,他干笑道:“我想换个粗犷点的造型了。”
香克斯靠在木板门上,等待着客舱内的医患问答结束,他本以为等到米霍克清醒的时候,自己应该是欣喜若狂的,但如今眼看着对方无恙,却反而有一点茫然泛上了心头。
鹰眼既然已经转醒,恐怕也就快要离开了。香克斯抓了抓头,咬开了手中酒瓶的盖子,猛灌了一大口。
木门刚好在此时被拉开,没有提防的香克斯一口酒呛在咽喉,狼狈不堪地咳嗽了半天。
“头儿放心好了,”善解人意的船医看穿了他的心思,“不会有什么后遗症的。六十米已经是人体潜水的极限了,可那家伙居然连防护服都不穿就在百米下待了那么久,上浮时又简直不要命,只伤到内脏实在是太走运了!”
香克斯缓过了气,对着船医摆了摆手,把目光投向了面无表情的米霍克,“我想这可不是运气的事儿,”他笑道,“对不对,鹰眼?”
“如果那时拼命上浮的是刚进入瑞格怀特的我,那现在大概已经废掉了。”米霍克点点头,“拿到那把刀的时候,多少懂了一点顺势而动的规律,它救了我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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