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赵四和姬疏兴致高昂,站在水上曲道朝湖里比赛打水漂。
远山连打水漂都一股憨劲,要赵四手把手教。
这些市井伎俩,姬疏倒学得很快,也不知是使了术法作弊还是怎的,一次能打出十朵水花,赵四自愧不如。
赵侍卫豪情上头,一边斜斜打石片儿,一边对着绿油油的湖面高歌:
“吃的糠菜头;
穿的打结头;
头顶猛日头;
全身汗淋头;
黄昏锄到五更头......”
姬疏听得好奇:“这是什么歌?”
赵四哈哈一笑:“这是我家乡的号子,南方号子大师听过吗?在我家乡,人人都能唱上几首。小时候我娘在地里干活,我就趴在她背上听,不用教自己都听会了。”
总也打不出一朵水花的远山撇撇嘴:“编的吧,你才多大就被选进延林卫受训了,小时候的事还记得这么清楚。”
老大哥赵四不和小孩儿一般计较,摆好姿势继续教学:“来来来看我动作。”
姬疏拍完一手石屑,手兜进袖子里,踱步进小亭。
怎么不玩了?郑喆疑问地看着他。
“这湖绝对是人力开凿的,一潭死水,脏。”姬大师评价简洁。
姬疏坐到他身边,从食盒里拿了块糕点,若黛贴心地递来饮水。
是湖水脏,还是赵四的话叫你心里不舒服?
山无鬼说过郑喆与姬疏的病情有八分相似,这是从严重程度出发做的论断。实际上,郑喆是胎弱所致的先天不足,姬疏则是胎毒。那日小疾臣在给郑喆诊病时,提了几句——胎毒是成胎之后,母亲思虑火起于心,恚怒火生于肝,悲哀火郁于肺所致。姬疏在皋京时说起胎毒,只道他母亲身为异族人,孤身在亓过得很不容易。如今看来,却恐怕不是遭人毒害,而是他母亲长年悲哀郁结,难以纾解导致的。
与山齐原就建在泮山山腰处,向上走不了多久就有一处观景台伸入云海,远眺可见云雾中若隐若现的两座孤峰。孤峰如剑,陡峭耸立,中间一条白云夹道蜿蜒直下。
观景台上紧挨凭栏放了几张蒲团,灰扑扑的,看着有些年头。
“对面那两座山峰有名字吗?”姬疏趴在凭栏上问。
据郑喆所知应该是没有,从泮山上下各处望去皆是一片层峦叠嶂,不至于每座山峰都有耳熟能详的名字。不过从前一道游玩时,倒是有同伴开玩笑似地取过“大剑山”、“小剑山”作名。是姜洲还是司徒三少来着?郑喆一时想不起。
远山道:“应该没有吧,这一带山脉此起彼伏,多得叫不出名字来。”
姬疏道:“原来如此,见惯不怪了。皋京一带都是平原,偶尔几个小土坡也要煞有其事地赋诗命名。”
观景台的石阶缝里生了一丛鼠尾草,郑喆想起之前郑驿馆里生在他窗下的那株,果然南方的气候更适合生长,这一丛草梗挺拔、紫绒细密,极为可爱。
郑喆试着动了动舌头,发现最近肿胀感已经消了很多,于是对若黛道:“......可以,种一些,在与山齐。”
若黛和赵四齐齐睁大眼睛——“啊啊!”远山一声大喝!
“好大一只鸟!”姬疏惊奇道。
三人朝观景台外云海看去——一只黑翅大鸟自下而上冲出层云,翅膀有人双臂伸展之大,速度迅疾,吓了趴在凭栏上的两人一跳。
“哇——这是什么鸟?”姬疏手背搭在眉骨上,凭栏远眺,新奇道。
“不知道哇,”远山持续大喊,“是鹰吗?是鹰吧!”
黑翅大鸟羽翼舒展,裹挟着残留的云气向泮山高峰冲去。姬疏兴致勃勃地回头道:“还可以继续向上吗?!”
郑喆也手搭眉骨追着鹰隼背影远望,想起最近与山齐总是来客不断,这会儿说不定又有谁在蹲守了。“行!”舌头僵直却不是嗓子有问题,这一声还是很洪亮的。姬疏愣了愣,随即眉眼舒展开,一身黑衣在云雾缭绕中被衬得仙气飘飘。
一行人走走停停,行进得很慢。今日正是山脚学宫讲习之日,山里不见游人,鸟啭虫鸣分外静谧。远山赵四也很放松,偶有打闹。若黛跟着郑喆走得像脚步迟缓的老人家。姬疏一个人冲在前方,明明这些天瞧着精神头也不太好,这会儿倒是兴致大过一切。
郑喆伸手拍拍赵四肩膀:“......郁良夫,还,盯着?”
赵侍卫道:“盯着呢盯着呢,主子大可放心!哎呀出来玩您就别劳心伤神了呗,您看您看,大师手里拿着的是啥花来着?!”
郑喆:“......”
他说早几个月远山赵四天天往山里跑,怎么今天还像头一次进山一样一惊一乍大呼小叫,原来是为了迎合他难得出门游玩的心情。
寸步不离的若黛从身侧递上来水囊,郑喆看她一眼,叹口气,接过来喝了几口——“哇郑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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