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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格林德沃立下过血誓,”纽特垂下眼睛,错开与邓布利多对视的眼神,“你们交换了精神体。这就是为什么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的精神体。当我逃往纽约的时候,你知道格林德沃也将出现在纽约,因为你和他之间的精神链接仍然在起作用……邓布利多,是你用向导的能力暗示我选择纽约的吗?”

邓布利多低声叹了口气。“我确实有过微弱的希望,纽特,也许你能找回我的精神体。”

“我……我不知道它在哪,”纽特感到一阵苦涩,“我所能找到的一切只是这个小东西……我甚至不知道它是什么。”

邓布利多用某种让他难以忍受的目光看着他,仿佛在纽特身上发生的一切,并没有超出他的预料,仿佛所有的这些——反抗,失去,自我怀疑——他都曾经在自己生命中的某个阶段经历过,而他看着纽特时,就像在看着自己过去人生中某个阶段的缩影,一个并不能完全用原谅两个字概括的阶段。“睡吧,纽特。”

他被独自留下来,在这个栖身之所。一个又一个凌乱的梦境缠绕着他,他好像在霍格沃兹的课堂上,用小刀在课桌上胡涂乱刻,他好像抬起胳膊拦在所有准备冲进他的宿舍的哨兵面前,阻止他们打破他偷偷藏起来的装有格林迪洛水怪的水罐。不过纽特抱着水罐跑出去的时候,在石砖地上绊了一跤,玻璃打破的声音让他猛地闭上了眼睛。他爬起来时,发现自己仍然被关在纽约塔的一个无窗的房间里。

“咒语只能持续几分钟,”站在门边朝他伸出手的人是蒂娜,“赶快!格林德沃已经跑了,克雷登斯找不到人,调查的结果到目前为止都对你不利。过了今晚,等到他们把你移送到更高规格的地方,我就难以把你救出去了。”

纽特从床上爬起来,提起皮箱走到门边。他伸出手,在拽住蒂娜的手之前迟疑了片刻。“蒂娜,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纽特急切地问道,“在忒修斯受到攻击昏迷过去以后,我就被送到了这里。他们告诉我他已经死了,这件事是真的吗?”

在她没有开口以前,她的表情已经告诉了纽特一切。他的胃一阵拧绞。

“我很抱歉,纽特,”蒂娜那天晚上回答他的口气他还记得,“忒修斯已经死了。”

纽特呻吟了一声。他感到自己在发烧。他醒过来了,抬起一只手覆盖到眼睛上。手是凉的,他扭过头,看到皮箱还放在桌子上,邓布利多留下的蜡烛已经烧完了。

纽特揉了揉眼睛,坐起来。有人在他睡着的时候给他送来了一张明信片。它飞过来,跳到了纽特的膝盖上。雅各布的字迹。纽特仿佛不认识字一样盯着它看了很久,似乎那些字母会跳起来咬他一口,控诉他为什么不回信。这是第三张了,这一张上面的景色是国王十字站,纽特在看到图画的那一刻像被烫着一样把它再次掉了个个,几行字跳进了他的眼帘:“我到了伦敦,伙计。我们需要谈谈。”

和前几次一样,纽特把它塞进了箱子里面的夹层,让它和蒂娜三个月前寄给他的一张明信片,连同忒修斯死讯的剪报待在一起。他用向导的能力追踪过了,这张明信片字里行间没有危险的情绪。雅各布不需要回信,雅各布只需要有人和他谈谈奎妮。而纽特——在所有人当中——是最不适合和任何人谈谈的那个人。

“告诉我,”邓布利多说,“你看到了什么?”

邓布利多看破了他的神经紧张,即使有云雾咒的掩护,伦敦塔的前门就在与他们一街之隔的地方,纽特甚至能够看见站岗的两个哨兵的毡帽,这可起不了安慰人的作用。上次被抓进塔里的滋味还很鲜明,纽特搞不懂邓布利多为什么带他来这儿。“呃,伦敦双塔?”纽特迟疑地说,“我也许错了,可是我们不该来这。”

“错误的答案,“邓布利多扳住他的肩膀,示意他往头顶看,每一扇伦敦塔内共感者居住的窗户透出了灯光,“是每一个个体的心灵,纽特。他们都是和你一样的。如果你不得不马上想个办法躲过那两个哨兵,你的第一个办法是什么?”

“与他们共鸣,”纽特说出了他想到的第一个答案,“左边那个似乎比右边的容易些,因为他还没有向导。”

“对,但你很快会被抓住,因为这种共鸣持续不了多久,”邓布利多带着他转过身来,沿着街道走去,好像他们是两个慕名而来观赏伦敦塔建筑的游客,“你当然还可以使用魔法,但你也很快会被抓住。想想看,除了这些,你还能干些什么?”

纽特想起忒修斯说的“他们会把你关在阿兹卡班并把钥匙扔掉”,一种不合时宜的伤感涌上来,他随即用一个困顿的笑容掩饰。“我不知道。”他老老实实地回答。

邓布利多好奇地观察着他,仿佛想知道他这番答案有多少是认真的。纽特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望向邓布利多,后者像打开一封信那样读到了他的想法。“现在告诉我,”邓布利多并没有畏惧那两个与他们一街之隔的哨兵而放低声量,他的屏障把他们两个裹得严严实实,两个哨兵还在闲谈,“你犯的第一个错误是什么?”

“我弄反了。”纽特回答。

他不再专注地去与他们共鸣,他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他全神贯注,并没有注意到邓布利多何时撤掉了魔法。两个哨兵中断交谈,朝他望过来,纽特对他们笑了笑。他们狐疑地打量他一阵,兴趣缺乏地挪开了目光。纽特成功地——在第一次没有树立起精神屏障的情况下——让他们以为他是个被塔放出来的,已经成功结合了的向导。他所做的只不过是伪装成一颗被困住的心,一个失去了所有希望并且不对未来期待什么的心,这对现在的他来说并不困难。他们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你想要借用我的方法?”邓布利多惋惜地点头,温和的目光中不无自我调侃的戏谑,“这就是我的方法——我曾经希望你永远不会用上它。我从来不妄想打碎他们,有人告诉过我,我们只需要打碎自己。现在,你还想要学吗?”

“让我试试看。”纽特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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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一个哨兵提着公文包伫立在站台上,手上的报纸挡住了他的脸。纽特侧头望向他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第六版,安琪拉·博尔特——哨兵,MP,慈善家。共感者权益积极活动人士。一整页的主题专访;第三版,议案受阻,共感者家庭究竟能否获得部分的税收宽免?头版头条,盖勒特·格林德沃——领袖还是骗子?所有这些消息像一群马蜂一样绕着这个哨兵打转,这个略微有些谢顶的男人一定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他一直盯着一幅文达·罗西尔的照片:前纽约塔的媒介人因为暗通格林德沃而正在遭到通缉。火车抵达站台的时候是七点三十五分,纽特跟着这个男人走进一节车厢,等到在车厢里坐下来时,那份报纸已经到了他的手上:那个哨兵公文包里的则是《饲养有翼两栖动物的注意事项》。火车驶出月台,纽特浑然不觉,他的注意力被报纸角落里的一则消息吸引住了,有几个哨兵抬头朝他这边张望,他立即埋头躲进报纸里,像邓布利多教的那样隐蔽自己:他的向导素有一瞬间的失控,在他读到那个标题,以及标题旁边附有的那张言简意赅的照片以后。

出站台时他和那个哨兵撞了一下。《饲养有翼两栖动物的注意事项》再次回到了他的皮箱里。纽特步履稳健地走出站台,在遇到一整队巡逻的哨兵时也没有停下来。他步入一栋褐石建筑,名牌上写的是:共感者之家。服务台后面,一个女孩在阅读最新版本的《意乱情迷》,她很不情愿地在纽特按铃时抬起头,把口香糖黏在内维斯·斯皮尔曼的死亡讣告上,将纽特带到了地下室的一排笼子跟前。从外面看不出来,可是在人造天空下,这地方几乎有一个教区那么大。纽特取出魔杖再放平皮箱耽搁了一些时间,她抱着双臂,一条腿屈起来踩在柱子上看着。

“我想那个你在这里用不上,”她冲纽特一扬头,“我不会去向魔法塔报告的。”

“噢,”纽特把魔杖叼在嘴里,腾出手把箱子的皮扣打开,“我这不是为了——”

她笑起来,一只松鼠出现在她的肩膀上。它和那只榛子较劲的样子和她咀嚼口香糖的模样很像。纽特欣喜地发现,过了七个月以后,除了自己的精神体,他终于恢复到可以看见别人的了。“你真滑稽,”她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对被遗弃的魔法生物感兴趣。我们这里什么样的动物都有,只是恐怕没有你要找的那些。”

她扔下这句展现自己向导能力的话,笑着走开了。纽特回过头,那只松鼠和她一起蹦上了台阶。纽特把头转回来,那张他留下的剪报——那个哨兵会发现自己的报纸缺了一块吗?——从皮箱里飘起来,冲向他的脸,仿佛在说:看看我。它靠得太近了,一下子就贴住了纽特的鼻梁。“不,不是现在,”纽特把它扒下来,害怕它抗议似的迅速塞进了皮箱的底层,“来吧,我们到这里来是有任务的。”纽特站起身,皮箱晃动起来,左右猛摇,最后整个地面都开始震动。一只爪子踏出了箱子,嗅嗅顺着那只爪子溜到地面。随后纽特的精神体钻了出来,它的已经有鹰头马身有翼兽的幼崽那么大了。嗅嗅盘腿坐在地上,爱不释手地打量着一片从它身上偷偷摘下来的鳞片。贝拉米朝它所坐的地方喷出一道火焰,嗅嗅转瞬间逃往纽特的裤腿,只在它刚才坐过的地方留下了一声抗议的尖叫和一块金币。

“嗅嗅,”纽特把将鳞片揣在怀里的小东西抱起来,“我说过什么来着?”

嗅嗅给了他一个无辜的眼神。纽特把它放下来,魔杖刚指向它,它抱着鳞片一溜烟逃进了箱子里。纽特望向贝拉米,无奈地摇摇头,贝拉米的鼻孔里喷出一道气。

“有事情会发生,”纽特不知所措地聆听着它,“你确定?”

贝拉米展开翅膀,空气的热流扫过纽特的脸。它的体型已经像一头小熊了,可是它仍然不会飞,纽特最近一次训练它飞翔的努力以它最终掉下山坡而结束。“别管它,”邓布利多告诉纽特,“它自己会回来的。如果你还希望它能学会飞的话,最好别去管它。”纽特做到了,那天晚上他一直努力去想别的事。他给卜鸟洗过澡,给Pinky递过药水以后爬上了床,几分钟以后,他听到一种声音,就像有人在地板上拖动一个大箱子。他睁开眼睛,贝拉米就在那儿,一只翅膀以怪异的姿态折起,浑身湿淋淋的,模样极其狼狈。纽特跳下床抱住它,他的手臂环绕过它,小心地不碰到折断的翅膀,他听见“嘭!”的一声:这只害羞的动物消失了。

这就是他的精神体:不愿意与自己的主人发生肢体接触,而且有时候还和他对着干,至今纽特如果碰到它的话,它还是会逃跑得无影无踪,半天都不愿再出现。

“好吧,”纽特意识到自己正因为这些想法露出一个笑容,“我相信你。开始找吧。”

纽特在地板上踱来踱去,在每一个笼子前面稍作停留。他有时候停下来,跪在某个笼子面前,把头贴近地面的砖,聆听着,或者侧过身子,把手中的魔杖尽可能地伸进笼内深处。如果遇到危险,贝拉米会用一种声音警告他——那听起来像是一个玩具里的机关被触发了,弹簧送出来一个小丑。纽特于是当即缩回身子,将注意力转往下一个目标。在这个地下室,在魔法创造出来的布满星星的天空底下,贝拉米栖身在唯一一扇能看到人行道的拱形窗的窗台上,挡住任何可能突发好奇心朝里看的行人的目光——其实很可能一个也没有,因为外面下起雨来了。

那个女孩半跑半跳溜下台阶时,纽特正在自言自语:“不,不是这个……那只是狼獾,贝拉米……脊背龙,还是罗马尼亚角龙?……你没有危险,你只是快要生孩子了……抱歉,抱歉,借过……贝拉米,别那样……什么问题?“然后他开始模仿起雷鸟的叫声,“……我见过她,我想。你说的是她吗?”他模仿起了另一种叫声,女孩捂住耳朵。纽特反应过来,贝拉米消失了。拱形窗的光线再次透进来。

“天啊。”她说。“当邓布利多提到你是他朋友的时候,我该猜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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