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够好。”
“让我的向导安全离开。”
“在你让魔法塔颜面无存以后?”
“找一个向导来,一个不属于伦敦塔的向导,”忒修斯咬牙说,“就能证明我的话。”
五天以后,在忒修斯状况最糟的一天,格林姆森回来了。他打开门,特拉维斯和莉塔·莱因斯坦在他身后依次走进房间。忒修斯在发烧,他看出莉塔一眼看穿了他的状况。她想朝他冲过来,忒修斯对她摇了摇头。泪水浮上她的眼眶,她咬住嘴唇,努力不让特拉维斯察觉到。特拉维斯进来以后一直盯着墙上那幅画,两手插在口袋里。忒修斯下意识地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就连他呼出的气息也是炽热的。
“所以你们把他关在这里,这合法吗?”莉塔讥讽地说,“在我听说过的所有那些关于伦敦塔的善行里,我从未想过我会有一天亲眼见证到——”
“莱因斯坦小姐,”格林姆森打断她,“别忘了你的真名。如果你不想让纽约塔查到是谁杀了考乌斯·莱特斯兰奇的话,我建议你马上着手开始工作。”
她走上前,握住忒修斯的手。忒修斯吃力地适应着她刺探进他的脑子,但她的手坚定地放在了他掌心,这起了作用。忒修斯的呼吸不再艰涩,然而他的注意力仍然无法聚焦。他既无法控制莉塔看到什么,也无法控制她朝哪儿看。她在床边坐了很长时间,直到偏头痛在忒修斯的眼窝后面炸开,他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莉塔潜入得太深,忒修斯无意识地挣扎起来。他在半昏迷中掐住了莉塔的手腕,她吸了口气但没有叫出声来。她在适应他的情绪变化,给他支持,忒修斯的下颚肌肉一直紧绷着。也许他对自己估计过高了,经历重创以后,他不该如此轻率的……他痛苦地低喊出声,伸手抓向空气,一只红蜂虎逃过他的抓握,敏捷地脱身飞到了莉塔的肩膀上。向导和他之间短暂建立起来的共鸣消失了,红蜂虎不见了。
莉塔握了一下他的手腕,这是一个告诉他盘查已经结束的讯号。她站起来,转向格林姆森。忒修斯大口呼吸着,重新汲取静音室的空气。他的头脑松弛下来,考乌斯·莱特斯兰奇……他在哪儿听说过这个名字……特拉维斯的皮鞋在静音室里踱来踱去。莉塔的裙裾朝他转过去。“他说的是真的,”她说,“在抓捕格林德沃的那天晚上,邓布利多的精神体出现过,警告过他。这说明格林德沃当时就在附近。”
“你能看见那是什么吗?”特拉维斯说了进来以后的第一句话。
“他现在太虚弱了,我进不去,”莉塔说,她面对两个比她等级更高的哨兵,毫不畏怯,她表现得好像她才是这里的女主人似的,“现在给他点水喝,你们需要他活着,如果你们这辈子还想找到格林德沃的话。我建议你们听完他的条件。”
他们走开了,莉塔留在了静音室里。他们出去商量了一刻钟的时间,静音室隔绝了他们的对话。有个人给他端来了水,忒修斯挣扎着要坐起来,莉塔按住了他的手臂,把水端到他的唇边。“纽特·斯卡曼德被关押在了南塔,我从他们的对话中偷听到的。我想你不需要太担心。”她喂他喝了几口水,忒修斯机械地吞咽着。
他现在觉得他对一切都不太了解了。“你是谁?你为什么要隐姓埋名来到纽约?”
莉塔猛地缩回了手。像是有什么刺痛了她。她即将开口时,门打开了,那两个哨兵回到了房间里。“纽特·斯卡曼德将会自由地离开纽约塔,”特拉维斯说,“去哪儿,我们不关心。他会以为自己是逃走的,我想这结果你总该满意了吧。我不能容忍更多离经叛道的行为了,忒修斯。最后一件事:莉塔·莱特斯兰奇才是塔分派给你的向导,两周内我要看到你们订婚的消息登在报纸上,这样我们才可以信任你——莱特斯兰奇家族毕竟是纯血;二来,这也能掩盖你闹出来的那桩丑闻。”
特拉维斯像个生意人那样伸出手来,忒修斯忽略格林姆森的窃笑和他对莉塔下流的打量,隔着帽子握住了特拉维斯的手。“很好,”特拉维斯说,“给伦敦塔发电报吧。格林姆森,去找个医生,这地方太肮脏了,怎么能让一个高阶哨兵居住呢?”
他的口气仿佛他不是把忒修斯送进这里的始作俑者。后面的事情都在忒修斯的记忆中模糊了。他依稀记得莉塔说“你至少……牢不可破的誓言……”格林姆森回答了句什么。“我们这里不兴这套,小姐。”特拉维斯最后走到床边看他一眼,忒修斯朦胧中注意到他看自己的目光。“说实话,小子,”他戴上帽子,“你还不如死了呢——让我们寄望于你的新向导能治好你。我向你保证纽特会安全离开纽约,这是我起码能做的了。一想到你过去是我最喜欢的哨兵,我就向梅林祈祷。”
然后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忒修斯?”他的思绪从七个月前的那场闹剧回到了现在,莉塔在甲板上望着他。
“你在想什么?”
“我的精神体,”忒修斯勉强笑了笑,对他的未婚妻说,“它很可能已经死了。”
“集会已经是七个月以前的事了,它会复原的。你准备好回到伦敦了吗?”
忒修斯所想到的却是在他们登上这艘轮船时,他的能力弱到检票员无法相信他是个共感者,不管莉塔如何说服他,他坚信哨兵勋章是忒修斯偷来的。他叫来了码头上巡逻的哨兵,这些美国兵把忒修斯的随身行李检查了一遍,将他的哨兵勋章也拆下来反复检视。莉塔觉得这是侮辱,其实忒修斯倒无所谓。让他真正难受的一瞬间是当船上的大副接到特拉维斯的电话,终于决定把他们放行时,那群在船长室里喝茶的哨兵其中一个放下了茶杯(船长是个操一口考克尼口音的英国人,害怕这群人待在甲板上引起恐慌,于是把他们都请到了船长室)。“我倒是认识一个斯卡曼德,”他说,“他是个疯子——他拦住我舅舅的车,硬说他的车尾箱里藏着一个被格林德沃杀了的向导的精神体。我舅舅差点没把他揍一顿。那傻瓜给了我舅舅四十加隆,求他打开车尾箱。这疯子不会和你有什么关系吧,长官?”
(“没有关系。”忒修斯回答。)“我猜也是,旅途愉快,先生。”
他摘下哨兵勋章扔进了大海里,望着它随波浪远去。“我准备好了。”他说。
第十七章
“……四年。”雅各布说。
纽特猛地转过头去。“不好意思,”他回过神,干巴巴地笑了笑,“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本来应该言归于好的,不是吗?可是我们从塔里回到家那晚就吵了起来。‘奎妮,’我说,‘你是个向导,我不能这么做。’ ‘报告我为失踪人口吗,为什么不能?’我从来没见她这么激动过。‘那是因为他们会找到你的,甜心,’我告诉她,‘我可不希望你成为逃犯。’那就跟我一起走,她说,我已经筹备这件事情四年了。”
纽特低头凝视着啤酒。“你压根没在听,对吧,”雅各布叹息,“你的啤酒还一口没动。我是说,四年!她存了钱——将近一百镑现金,她在阿伯丁认识一个介绍人,给他一点钱,此人能把我登记为共感者。我!共感者!疯狂的计划!她还告诉我,我们可以跑到更远的地方去,不一定乘坐火车……我真不敢相信。”
“雅各布,”纽特突然说,“蒂娜告诉过你她为什么来这儿吗?”
“和我一样,为了找到她的妹妹!怎么,难道你怀疑……”
“她的气味变了,她的情况正在变糟。感官游离症,雅各布。她需要一个向导。”
“该死!你觉得——”
“——她会本能地趋向有向导的地方。我不知道塔是否知道这件事。或许知道,或许不,或许它之所以默许蒂娜来伦敦,是因为它认为蒂娜会在结合热的作用下会把我带回去。”
“这真的太糟了,”雅各布由衷地说,“你刚才就是在想这件事吗?”
有几个哨兵沿着街道的一侧走过来,纽特背过身藏起了脸。“我们该走了,”他果断地说,“最好还是分头走。你沾上了我的向导素,这能短暂地迷惑他们。你沿另一条路回家,不要马上去找蒂娜。你们的旅店在哪?好,我想我知道了。”
雅各布目瞪口呆地望着他,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你知道吗,你变得有点不一样了。”抱歉,纽特下意识回答,我应该在窥探你的脑子前先得到你的允许……
“不,我指的不是那个,”雅各布喝下一大口啤酒,抹掉嘴边的泡沫,从吧台的椅子上站起身来,“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朋友:只是你好像不再犹豫不决了。”
纽特把自己那杯啤酒朝雅各布推了过去,雅各布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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