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男子摸了摸鼻头,说,“这不是要回去一趟看看老婆孩子嘛。”
男子尴尬地笑了笑,与他告了别后,却站在角落里看着春满月进了房间,眼神晦暗不明。
春满月如往常一样喝了药躺下,按日程来说明天就可以到达了,心里却莫名其妙地不大安心。他紧握着手里的点翠簪,拇指不小心被簪头刺了一下,血透过红布渗了出来。
把大拇指放在嘴里舔了舔,春满月眨了眨眼睛,有点晕。
这股不舒服来的莫名,突然就冲到心脏,直奔咽喉。春满月掐着自己的喉咙,这股难受的东西上不来,他意识到不对劲了。
今天出去接水的时候,好像不小心又撞到了什么人,这回的船身明明并没有震荡,他却听对面那人说:“啊,对不起,又撞到你了,船好像不太稳。”
因为自己一向不在乎,所以接过对方帮忙捡的水杯就走了。
春满月颤颤巍巍地拿过桌上摆着的水杯,摸了摸底部,心里一凉,被算计了。
挣扎着爬向门口,他发不出声,必须得尽快找到人求救。
还有一段距离,春满月捂着嘴巴,呛出了一口黑血。瞬间天昏地暗,他从没像今天这般感受到生命的流逝。
就算是当初吞下那颗滚烫的煤炭时,也不曾有过这般即将死亡的绝望。
他突然想到,南和院里的那棵玉兰树,他还没看到开花时的盛景。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一直是船内房间的布景,他一开始以为自己没死,试着动了动手,试着眨了眨眼睛。
结果是,做不到。
春满月听到门口响声,有个男人走了进来,他凝神看去,正是两次不小心撞到自己的那人。
他翻着自己的箱子,找出了钱包,然后继续翻着箱子。
男人似乎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疑惑转头,目光定在春满月的手上。
春满月想叫,想喊,这根簪子是绝对不能被拿走的。
不过,他最想的,是南和不被他的妻儿拉住。
他后悔了。
在那个屋内炉火炎炎,窗外细雪摇曳的日子,从他吞下那颗滚烫煤炭起,他就后悔了。
男人抽走他手中的簪子,翻开布条仔细地看了看,满意地笑了笑,接着看向地上的春满月。
“你别怨我,我也是迫不得已,你的一命换我全家,也算你功德不是?”男人见春满月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他,不放心地把手放在他鼻子前探了探,像触电般收回来,“你没死?!”
男人瞬间慌了,他掏出先前准备好的刀,一股脑往春满月的心脏捅去。
“这下麻烦了,还要处理你。”
等了好一会,他又伸出手,这回放心的松了一口气,却又自言自语道。
“死之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会被鬼缠上吧。”男人看着春满月死死睁着的眼睛,试着合了合他的眼,结果却是怎么也合不上。
一个狠心,男人的刀抵向这双堪称有神的眼睛。
男人只记得,这双眼他好像在哪里看到过,似乎是在幼时每一个节日里村口的戏台子上那些穿的光鲜亮丽的英雄上看到过。
那些假装自己是英雄的戏子。
“你好,请问这里是春满月先生的家吗?”
南和站起身,看着面前两位警察,点了点头。
“我们在河里打捞起一具尸体,经核查初步怀疑是春满月先生的。请问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九春楼在这一年的春季完工,九春楼牌匾挂上去的那天,后院的玉兰花开了满树。
楼内没有任何现代生活的气息,台案上的玉扣纸,纸上的瘦金体,还有唯有一人知晓的地方那添了一根点翠簪的走马灯。
泥房子被藏到了九春楼后,炉灶子重新开火,烟火气却只剩那升腾的乳白色雾气。
和春儿一起久了,南和已经吃不惯那些硬的食物,连米饭都不太喜欢,平时胃口也小的可以。
人不在了,人却还在。
南和熟练地摆弄着桌上的瓷瓷罐罐,以前总觉得是春儿喜欢这些个古玩意儿,所以看到个好看的就想往家里带,现在才发现原来真正喜欢这些的竟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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