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对重罪者所使用的仪式会持续整整一天或是更长时间,那是将痛苦扩大到极限来达到惩戒目的的仪式,最常使用的是“身削“之刑(注)。但对于曾作为主祭神官接受初仪进入月读神社的叶来说,他身份特殊,所以会采取对家族要人中的罪人专用的方法来处刑。
仪式名为“月刻”,可说是专为失职的主祭神官而设置。
正祭的初仪是在祭典之前一年举行,主要是授位和净身。在那时,被选为主祭的神官就被抛却于时光之外,身体的变化会变得异常缓慢。因为一年后即进行仪式,且主祭通常都是由成年人担任,所以这种停滞给人的印象并不会很明晰,但对我和叶这种正值发育期的少年来说,就显得非常突兀了。不光是身体的成长几乎停滞,在受到伤害时肉体的反应和愈合速度也非常缓慢,甚至是致命的创伤也不会即死。据说身首分离之后也可以保留意识长达数小时,那当然是有如地狱般令人痛不欲生的过程。一般人只需要数秒就完结的超出忍耐极限的痛楚被放大到近乎于无限长,在生命消失之前精神就会先行崩溃,作为惩戒自然是最好的方式。
月刻就是基于这种原理而被创立出来的仪式。
祭人的身体上被绘上复杂的咒纹,一旦发动法术咒力就会沿着纹样的走势从肌肤表面向内缓慢侵蚀身体,法术持续需要的力量是由绯月的光芒提供。像这样在月光下被照射七日,两侧的咒纹就会相接,祭人的身体最后将被彻底分割成无数块形状不一的残片,犹如被月光刻蚀一般。
当人形爻鹘被丢在刚从近四年的昏睡中醒来的叶面前时,就注定了他会被处以极刑,因为他造成了四年前的惨剧,而且随之而来的暗影还在不断扩大,甚至可能将整个月见湮没。
数十分钟的路程今天显得特别短,此刻暗之渊的大门已经出现在我的面前。
跟随在身后的巫女和神官队伍停了下来,恭敬地退到场地两旁 。虽然驻守和参与仪式的神官众多,但是接下来要进入暗之渊的只有我一人。
仪式之前让罪人做出忏悔并绘制咒纹,这是不容他人在旁观看的步骤。所以此刻下行台阶一直到狭窄走道的尽头都看不到一个人影。
★★★
叶在那里等着我,不,应该说是等待着他将要迎接的命运。
看到穿过铁栏走进石室的我也依旧没有反应,只是维持着那个犹如人偶般的坐姿倚靠在身后的石壁上。他并不是没有察觉到我来了,而是真的陷入了虚无的状态。我能够感到,此刻他的心就犹如凝滞的沼泽,即使踏入其中刻意搅动也很难掀起涟漪。
少年被包裹在素白色的长袍下,长及腰际的发丝成屡垂落,手足无力地搁置着,并没有戴着枷锁,裸露在外的苍白手腕和足踝上缠着新换的绷带。
他已经进行过净身式,之前加诸于身上的束缚都已经去除,包括穿过背骨的“鬼缚”。现在,石室内结界都已经撤除,包括之前有人暗中施加的窥探之术,只留下了禁锢祭人行动的咒缚而已。在我施行咒纹的这段时间里,所有人都会退至暗之渊外,绝对禁止干扰仪式。
在开始之前有一段忏悔自白的时间留给罪人,但他看起来什么都不打算多说。深色发丝衬得那之下的脸庞愈发青白,应该属于少年的清爽活力早已消褪多时, 深陷的眼眶和面颊上的阴影都令他看起来有些可怖。
我已经来到很近处,他依旧半垂着头,视线停在我身后不远的地面上,丝毫不动。
我弯下腰,单膝着地立在他面前,极缓慢地抬起手臂。指尖落在他面上的时候感到对方犹如被针刺般地瑟缩了一下。
那个瞬间,叶的心确实乱了。
即使早已经做好赎罪的准备,即使自己的精神被啃噬殆尽,仅剩那名为“绝望”的苍白,但身体却对这触碰有着无法磨灭的记忆,反射性地回应。
那一刹在黑暗中荡漾开来的涟漪是罪恶和恐惧,转瞬又归于死一般的寂静。
他木然的脸庞似在回避我般,目光始终向下。我和他应该已经没有什么话可以说,而且他的状态应该也无法说出什么来,因为我做出了对他来说最为残忍的事,早已把他的心践踏得粉碎,大概再没有复原的希望。
叶有着异于常人的坚韧精神力,但这不代表他的内心就没有软弱之处,毕竟他也只是个人类而已。
手指沿着微凉的肌肤下滑来到颈项处,就能感觉到微弱起伏的生命脉动。 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反应,最初的不适果然只有极短时间,现在的他不仅没有言语、泪水,甚至连颤抖都停止了。
指尖触到微敞开的领口,胸口上缠绕的绷带清晰可见,那主要是用来固定后背上的包扎。经过那种酷刑,即使是年轻人也会留下永远无法治愈的创伤。虽然双手还能动,但恐怕再也无法挥动日本刀了。
然而这一切与他都再无意义,他的心里只有无边的黑暗,所有的意识都被死亡与罪孽占据。他等待的只有终结和消亡,而他相信我是来带给他这一切的。
腰带只是简单地束上,轻轻一拉就散开来,披在少年肩头的单衣也就无声地滑落,露出纤瘦的躯体,没有被绷带覆盖之处也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错杂伤痕,构成诡异而残虐的图画。
如同终于来到终点般,叶闭上了眼睛,沉默代替了无声的叹息,等待着我发动咒语。
举起的手臂并没有划出咒文的轨迹,而是朝面前的少年伸出,他连惊讶的时间都没有就被我紧紧拥入怀中。只是那一瞬间而已,世界崩溃了。
被压抑了多久呢?一旦心底的情绪骤然涌出,就再也无法抑止。
狂乱的心跳和灼烧般的温度让我的脑海一度空白,腥咸苦涩的东西顺着湿热的眼眶滚出,沿着面具和肌肤的夹缝滑进嘴角。
我看不到叶的表情,因为他的脸正埋在我胸前,但此刻他的内心却和我一样,充满了激烈翻涌的情绪,身体也渐渐颤抖起来。
“…… 为…什么?”
被挤压得几乎不成句的声音传入耳际,也让我从茫然中清醒过来。缓缓放开怀中的少年,让他可以正视我的眼睛,惊愕正在取代他面上的绝望和茫然。
取下了脸上的面具,和叶四目相对。
“离开吧,叶。”我紧握住他的肩膀,不容他打断地说下去:
“还记得吗,那是我们的约定。”
注:言灵,语言构成的咒术。在日本,古人相信言语中是驻留着力量的。正确的使用可以成为具有威力的术,使用不当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而尤其是关于自己的“真名”是不能随意泄露给另一个世界的住民的,否则就会失去自由,为语言的咒缚所困,而收复某些妖怪也需要用到“言灵”说出其真名。
注:平成2年,日本年号,公元1990年。
注:在某些日本神话里提到,封闭的山村将偶尔来到的外来者作为祭品杀死献神明,是出于排外还是恐惧的心理,无法考证。但是后来这种做法流传了下来,成为黑暗的祭祀仪式的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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