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站在阳光下兀自萧瑟,所有店铺都已闭门休业。昔日保养良好的墙壁与玻璃现在四处都被画上了夸张且颜色鲜艳的涂鸦,这些神经质到无可救药的画作全部出自那些前来接受初拥的人类之手。他们狂热崇拜着这群吸血而生的黑夜怪物,不惜压上性命也想成为被血族选上的从属者(甚至还有些支配者),拥有一个并不忠心却可以给予自己永生的血族支配者。
转瞬即逝的生命体都会惧怕死亡,因此长生不老便成了某些贪婪之人的信仰。
如此荒凉的交界点,升降梯口却聚集着一群等候夜行列车的人,吵吵嚷嚷,引人注目。中也分辨出那些人多数是从属者,男女都有。
年轻人的尖声怪笑和壮汉们的吆喝吼叫令初来乍到的中也心生厌烦,向来厌恶吵闹与不雅的他不禁皱眉,转身反向而行,却被一个熟悉的力道拉住手臂。
即使只是隔着层层衣物的触碰,从太宰手指传来的属于支配者的压力依然在短短一瞬影响了他——不知幸否,眼前这个支配者太强了,中也觉得自己实在太容易被波动。于是他拍走太宰的手,回头用眼神警告对方:不要随便碰我。
太宰悻悻收回横在两人之间尴尬的手,重新插回口袋以示了解,但看着中也的眼神却很坚持,用圆润的声音解释道:“看到那边了吗?那群人在设局,打发等车时间的赌局。他们之间常有情报贩子往来,如果赢了他或许你能有意外收获哦。”
我们时间有余,所以你真的不去吗?
太宰眨眨眼,似又确认般地问了遍。
条件确实诱人。
中也掂量了下自己从出生开始的赌运与实力……呵,却实在不敢恭维了。逢赌必输似乎是他的人生魔障,怎么也越不过。
他站在站台旁,看着那群闹哄哄的人,犹豫了。
太宰像是完全看穿了他的担忧,抓了抓脑袋上翘着的卷发:“你担心什么?”
中也低声问:“那如果是我输了?我会失去什么?”
既然事关赌局,那他必须竭尽自己所知地开诚布公,太宰笑着言道输家的悲惨下场:“你的小命。你会被割开手腕与喉咙放血,直至最后一滴。从属的血甘甜无比,对于血族而言是最美妙的红酒。你的血会被他们卖给布拉格的血族,至于死亡阶段被逐一取下的那些器官,则会被贩卖到人类黑市。”
停顿片刻后太宰换了个轻松的语调补充道:“但是,这些情况都基于‘你输了’。”
夕阳逆光投下的那个身影被拉得很长,那个影子的主人朝他扬起的笑很自信。
赌局是一盘被画上六十四个黑白方格的棋盘和三十二个棋子。
与一般象棋不同的是,黑棋都被雕塑成了血族形象。恶趣味,却是绝妙的当世比喻。
设下赌局的人显然不怕任何前来挑战的人。这里是他的地盘,他靠这个杀的人不计其数,赚得盆满钵满,十根手指上的钻石与宝石都在宣告这残忍的老饕早就富到流油。
“你先去,反正三局两胜。”
太宰根本不给他公平的商量机会,直接把他推向那黑白火坑。中也心想这玩笑他妈的开大了!他不是不会下,只是棋艺着实平平,与他的红酒品鉴比起来压根不值一提,连雕虫小技都算不上!
“你最好保证不会因为你的愚蠢卖了我。”
“哎不会不会,你那么可爱,我怎么舍得卖给这个怪蜀黍,对吧?”
这个用来形容女性的褒义词令即将上赌场的中也脖颈一凉,鸡皮疙瘩止不住地狂冒。噢要完了!他现在被恶心得状态更糟了。
“哟瞧瞧,一个顶级美味的从属和他的支配急着将自己向金钱之神献祭出去。”
接受了他们挑战的棋局老饕笑得露出一口被雪茄熏出来的黄牙,更恶心人的是,他一开口便暴露了两颗用金子做的大门牙——金光闪闪,唯恐天下不知他腰缠万贯。
等等……我的。支配?
这他妈是个什么操蛋的误会?他可从没被那么糟糕的定论恶心到过。
中也哼了一声,不爽地低声骂道:“一条瞎了眼的丧家之犬。”
“这条丧家之犬一会儿会让你输到脱光衣服只想回家找妈咪。”他又胖又皱的手往自己脖子划了划,看着眼前这个仿佛已经属于自己的猎物,轻蔑地笑了。
去你妈的。
抱着就算死也要拧了对方肥头的决心,中也脱了外套丢给一旁等着看好戏的太宰,一屁股坐在了白棋旁,旁边的围观群众爆发出嘲讽的口哨声,真他妈扰人思路。
深呼吸……再深呼吸……国王的骑士要进攻了!
十八步。
勇气很少会与实力成正比,只消十八步功夫,中也就被对方轻而易举地击溃,彻底被将死。
不是他真的弱到如此境地……中原中也可以对天发誓!即使与森鸥外那个高手用棋局消磨时间他也可以至少撑到二十四六步。
“再来一局吗?东洋小甜饼?”
懊丧、懊悔、懊恼汇成一股对自己的怒气,中也又习惯性地狠狠抓了把自己头发,基于大局,即使面对对方的调戏称谓也得使劲约束自己别一脚踹翻了这可恶棋盘。
“我……”
中也不确定的目光看向一旁仍然饶有兴味的太宰,那张欠扁的笑脸……哦,他果然还是很想用棋子糊这混账东西满脸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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