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洋走过去,蹲下身来,望着那展展花灯。微微的灯火连着倒映在水中的月光,一并映在薛洋如夜般幽黑的眸子里。
“我小时候从来没有人带我来这种地方,也不知道哪里举办,总是错过。有一年庙会,我好不容易赶上了,挤在人群里看其他小孩子被爹妈领着,手上不是有点心,就是有糖吃,自己馋得要命,便去摊子上偷偷拿了一颗糖果。真的就只有那么不丁点儿大小的一颗,被摊主发现一顿毒打。我忍着,拼命忍着不肯掉眼泪。但还是哭了,不是因为身上疼,而是那颗糖不知什么时候,不知掉哪里去了。”
晓星尘忍不住问道:“后来呢?”
“后来?”薛洋一笑,眼里绽出深切的戾色。“没有后来!”
薛洋不想破坏了今夜的气氛,掩饰着他“后来”做的那些事情。但从他的声音里,晓星尘听出了狠绝。一如这个人灭白雪观的时候,讲述如何灭常氏一族的时候
世事不公,人心不轨,这世上比薛洋苦痛的人何止千万,如此扭曲的却只听说过薛洋一人。
晓星尘本是对他的行事作风极具厌恶,但或许因为此时月色正好,灯光悠然,此夜与三年中的今天交相重合,竟使晓星尘萌生出一丝恻隐。听他静静地讲述他的故事,仿佛他还是曾经那个围炉夜话的少年。
如果晓星尘还不了解真像,就不能够知晓他话中的狠绝意味着什么,就能够上前去安慰他。
晓星尘五味杂陈,没有动,也再没有说什么。
因为他深切地知道,他终究不是。
没有了小姑娘的跑跳欢闹,义庄又恢复成死寂的一片。两人之间的那种针锋相对,尴尬,仇视,憎恨,仿佛又重新滋长着弥漫开来。
但是,对于这些薛洋统统视而不见,他极力地保持着一切安好的模样。晓星尘是恨他的,就算不动不说,都能感到对他散发出的那种深切的厌恶。可那又如何,反正晓星尘不会离开,他和他终究是在一起。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如果能够一直这样下去,谁说这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真实。
薛洋沉浸在这种自欺欺人的贪婪妄想里不可自拔。他拥抱着他自以为的真实,蒙蔽着内心深处的千疮百孔,脆弱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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