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见钟情。”
五条悟好毫不心虚地回答, 食指贴着嘴唇,眯眸笑起来:“我对你,大概是一见钟情哦。”
九月深秋知道的,她不应该再因为他一句话而动摇, 可是, 可耻的是, 他说出那句“一见钟情”时, 她竟产生了一丝恍惚,以为他是真心实意地说出的那句话。
但很快就清醒过来。
她单手置于被子上,另一只打着点滴的手搭着腹部, 温和地询问:“是怎样的一见钟情?”
五条悟将椅子朝她床边拉了拉,离她更近:“啊, 准确来说,并不算是普通意义上的一见钟情。毕竟, 在那之前, 我们曾经做过两年的高专同学。”
这句话是真的。九月深秋冷静地在心里点评。
真难得,从他嘴里听见一句实话。
“如果碰巧处于一种特别的、微妙的契机中, 突如其来地喜欢上了一样东西,或者一个人, 这种感情也是非常正常的吧。”
五条悟一字不差地将她曾经对他说过的话重述, 最后一摊手:“这句话是你曾经说过的, 现在我相信了。”
但此时的九月深秋已经不是彼时的九月深秋,她学会了对自己的论点进行反驳:“这种突如其来的感情并不会长久的吧?”
“为什么这样说?”
“突然的热情总是比细水长流的感情消退的更快, 或许一开始,两人的感情格外热烈, 经过岁月的碾磨, 热情会渐渐平息, 就像是平原上猎猎燃烧的火,总有一天会烧个一干二净。”尽管她的声音依旧润如春雨,可她的语速却平缓到令人心惊,“如果让我选择,我更偏向细水长流的感情。”
顿了顿,她继续:“五条先生对我,是前者吗?”
五条悟没有回答,他敛起笑,静静地注视着她,终于意识到一直以来的不妥之处。
“深秋还是不相信我吗?”
——应该说,会相信你才有鬼。
九月深秋理直气壮地回答:“我失忆了。”
他当然知道她失忆了,如果不是她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咒力,此时此刻冷静到近乎冷酷的深秋,他都要怀疑她是否已经恢复记忆。
“这样啊。”那可难办了。
五条悟单手撑着床沿,倏忽之间挨近她,浅淡的甜味飘到她鼻尖。
“那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我呢?”他歪着头问。
“这种问题,应该问你自己的哦。”九月深秋不为所动,她按着他胸口,推开,“该怎么做,才能够让我相信你,这种事情,本来就应该要你自己想的。”
说到这,她突然想起什么,睁大眼睛:“五条先生,我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你还没有说这个呢。”
她倒要听听,他还打算如何狡辩。
五条悟顺着她的力道坐回去,翘着腿,单手支在桌子上,手心托腮:“哎呀,我好像也失忆了耶。”
“骗人也这么敷衍吗?”九月深秋伸手去拿桌上的橘子,“作为恋人,五条先生一点也不能给人带去安全感。”
五条悟替她拿了个橘子,两下剥开,递给她。
九月深秋接过的动作停滞半拍,掰开一半,自己留下另一半,往嘴里塞了一丫橘子,状似不经意地提起:“既然是这样的恋人,那不如今天就分手吧。”
手里剩下的橘子全被他拿掉,她抬头,发现他不仅没有不开心,反而可爱地笑了起来。
“为什么突然想要分手?”他嘴里叼着两丫橘子,歪着头,笑眯眯的,“如果是因为发现我和你潜意识里的心动对象的剪影完全不符,只是因为这种见鬼的理由,我可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喔。”
明明是玩笑似的语气,却因为周身不稳定的咒力波动而显得过分较真。
像是在提醒她,如果她说是的,他就会当场暴走。
虽然不是很懂为什么他会问出“心动对象的剪影”这种话,但能让他不爽就好。
九月深秋盯着他沉思两秒钟,果断地点下了头:“是的。”
于是时隔十年的时间,她终于从如今各方面都早已成熟的他身上,隐约看见十年前的他的影子。
——没有完全拉上的窗帘被无法压抑的咒力波动陡然掀了起来,磨砂窗户无声爬满蛛网般的裂纹,从窗沿下端,慢镜头似的一点点向上攀爬。
灯灭了,犹如时间静止,震裂的碎片静静悬在高空,片刻后,缓缓降落,稀里哗啦掉进垃圾桶。
窗外响起低级咒灵被撕裂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桌上的水果蓦地滚落在地,零零散散滚到五条悟的脚下。
他没有动,直勾勾盯着不为所动的她看了会儿,垂下眼,弯腰捡起地上的水果,再抬起头时,嘴角重新扬起熟悉的弧度。
“哎呀,医院的诅咒果然比较多,一时手痒了些,不小心搞出这么大动静,实在太抱歉了。”
五条悟慢条斯理戴上太阳镜,遮住眼底涌现的黑色情绪,单手覆在白发上用力揉了揉,站起身,满脸的漫不经心。
“看来,我需要先去向院长商量一下赔偿的事情,不过,留下深秋一个人,我还是不太放心。”
对于刚才发生的暴力事件,九月深秋无动于衷,她甚至淡定到无所谓地掰开另一丫橘子塞进嘴里,催促:“赔偿才比较重要吧?你快去吧,我一个人没问题的。”
她咽下橘子,朝一脸莫测的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甜甜地说:“等你回来,我们再继续商量分手的事情吧。”
……
……
五条悟现在很生气,非常生气,这种生气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
他感觉现在的他,就像是一颗即将和地球相撞的小行星——陨石也差不多,表层全是火,剥开滚烫的表层,内芯的温度甚至更高。
偏偏他无法解决这种不受控制的糟糕情况。
五条悟很少情绪化,哪怕被上面那群老头子指着鼻子斥责,他依然能够做到左耳进右耳出,偶尔不耐烦了就反唇相讥回去。
但他现在就是不开心,比“通宵三天三夜就快要打通游戏时却突然停电”还要不开心。
五条悟不开心,那么他周围的所有人和咒灵都要跟着遭殃。
他绕着医院转了两圈,肉眼可见的各种诅咒全被他毫不留情地摘掉脑袋,摘掉人家脑袋之前,他还要蛮不讲理地提出质疑。
五条悟:“她为什么要和我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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