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王宗海伤害到她,我让他全家连坐,别管在牢里不在牢里的,全部给老子死!”
这边劝说失败,乔开宇大发雷霆。
他其实还未赶到现场,这座城市通往楚河街的路全被封锁,即使有幸可以通行的也是特殊车辆。
警方、消防、医疗等……
沙黎婷在旁边坐着,做为秘书,为老板分忧解难职责所在。
“您放心,王宗海知道纪小姐对您的重要性,一百个胆子都不敢伤她。”
这些年他辛苦培养王宗海,在肖家内部放一个将来可以为他所用的定时炸.弹。
结果这颗炸弹还没开始炸,被警方捷足先登,快连根拔起,害他百费周折解救。
“算了。让他自生自灭。”乔开宇望着这一排堵塞的长龙,拨着自己的手串珠子,闭眼靠回座椅,“临死把江倾干掉,我算他功劳一件。”
沙黎婷浑身一抖,终究没敢开口。
……
“怎么了,你干哥?”老蔡问。
“是。”纪荷无奈一耸肩,“让我出去。”
“他关心你。”在老蔡的认知里,乔开宇虽然有些大少爷的高高在上,但总体社交态度良好,对他们这帮他妹妹的同事很看中。
每次有特殊行动前,会主动询问需要什么帮助。
总之,对纪荷特别好,好到容易让人乱想。
但纪荷,矢口否认她和乔开宇有暧昧,一提起就是亲哥哥的口风,老蔡也不好挑明,说你自己把人家当哥,人家未必……
这会儿只能说,“你放心,收你哥那么多茶,我一定护着你,不让他妹妹出事。”
“收他茶就为给我挡枪?”纪荷失笑,单肘支在落开的车窗上。
“没这么严重吧?”后座的秋秋怕了,“挡枪?这么夸张?”
“爆炸都有了。挡枪有什么夸张。”纪荷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轻松神态,“王宗海为了逃命,无所不用其极。”
车上另三人一时呼吸屏住,着实感到前方凶险。
……
用时十分钟到达凤凰大街。
路上都是慌乱的人群和组织秩序的警察,往凤凰大街方向却逐步清冷。
到了主街路口更是重兵把守。
老蔡亮采访证被拒绝,是纪荷打了电话给江倾,才被放行。
“发生什么了?”程诵扛起摄像机,一个镜头都不敢放过。
秋秋拿着卫星电话正和台领导汇报楚河街目前情况,听话音,台里领导一开始被动,情绪非常不好,后来老虞赶到台长那安抚,说《法网》整个栏目组早随警方抵达,台长才转怒为笑,大为夸赞整个节目组。
各种天花乱坠的好词都用在纪荷身上。
看来警方这场联合行动真的一级机密,连台长这种舆论宣传口的大佬都一无所知,可见整个明州在后知后觉后,该多么震动。
“尤欣玩完了!”结束沟通,秋秋做了这最后一句,大快人心式的总结。
纪荷笑不出,车子越往里开,气氛越肃杀。
程诵镜头里拍到的全是大门紧闭的空街。
住户被清出,拖家带口越外撤。
开不到中段,就被沿途武警要求下车步行。
老蔡随便问了一位战士,到底发生什么事,人家根本不答。
如果是王宗海藏匿在此处,大可不必大规模彻离群众,一定是对群众生命财产产生极大威胁,才做如此规模的动员。
除了明州台,还有一家国家级报社记者加两位省台记者,等于四家媒体进入。
骗走那位新媒体记者后,这剩下的三家和纪荷算同一个阵营了。
大家一齐往里面奔跑。
沿途晨曦从密密麻麻的街边老楼缝中钻出,照着这些人的脸,像移动的光源。
每个人脸上都是骇然。
“天呐——”有记者惊叫。
凤凰大街不算窄,是除楚河街外的第二大主街。
和楚河街的熙熙攘攘商业繁华不同,这里有上百家小作坊色情产业,间或搭配做铝合金窗、卖瓜子炒货、外地人支棱起的小面馆等五花八门,贫穷中透着娱乐生活的丰富大胆。
白天各家发廊、按摩店门紧闭,大街上会成为奇装异服网红拍照者们的天堂。
今天,凤凰大街的主街尽头耸立的明州最高摩天大楼紫峰大厦,没有像往常迎来拍照者们在老街中心、搔首弄姿的场景。
而是一辆宇通18座客车,横在老街中心位置,以绝对c位的角度,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车里有人质!”不知谁嘴快喊了一声。
纪荷心跳如雷,连忙带着自己的组员,迅速找位置,占据最佳视线点。
可惜这些视线点无一不被狙击手占据,还未靠近,即被喝止。
大家如无头苍蝇乱转,终于听到一个声音喊她。
是个女声,在现场几乎鸦雀无声的肃杀气氛里,轻叫“纪姐姐”。
“晓晨……”纪荷只敢以口型回应,然后带着成员迅速往那家饭馆二楼冲去。
另三家记者紧随其后。
大家气喘吁吁赶来二楼露台,正巧视线斜对宇通客车,算高点,也算视线优良点。
“这里为什么没狙击手?”一旦发生劫持人质事件,狙击手数量必然到位,这个位置绝佳。
纪荷完全懵了,问经过一夜折腾,脸色有些娇弱的白大小姐。
白晓晨虚弱说,“王宗海能看到这里,一旦看到狙击手肯定会激怒他。车里有十名人质,还有一旅行包硝酸铵爆炸品。”
“怎么会这样?”纪荷惊到魂不附体。
白晓晨做为市局宣传处民警,她的每一句都代表了市局对外面的声音。
所以很谨慎。
其他记者纷纷面对着她,席地而坐,膝头上抱着笔记本准备敲开来的架势……
她唇一抿,很有防备心的,没有讲出更多。
纪荷拍拍她,“不为难你,你是小警员,我们还是跟宣传处老大沟通。把我们带来这里,已经很谢谢你了。”
“别呀,纪制片!”其他人抗议。
她在警方这边完全吃得开的架势,众人想分一杯羹,尽量柔软跟她磨。
纪荷爱莫能助,“我都把大家带这里来了,剩下怎么写全靠自己。”
众人见刺探情报无果,只能自食其力,纷纷让摄像机占有安全且有利位置。
纪荷靠在一盆多肉旁,聚精会神盯着下面情况。
只见晨光中的宇通客车,车窗紧闭,玻璃是深色,还拉着窗帘,里面情况不明。
偶尔有人头晃动,也显然是被劫持的人质。
王宗海狡猾,根本不靠近任何一个暴露自己身体的位置。
而先前还接她电话将她放行进来的江倾,这会儿不见踪影。
一个穿便衣看起来是警方谈判专家的中年男人,没带武器,双手举头顶,在客车前门十米远的位置,正和里面的王宗海沟通。
里面叫嚣着:“不要废话!我不止一个人,你们的狙击手敢动我,其他人立即引爆炸.药,我不活,所有人都别活!”
在所有劫持人质事件中,保证人质安全是第一任务,为此警方甚至可以委曲求全答应劫匪的一些要求。
“王宗海太狡猾了,里面人质到底有没有他人?”
“或者说有没有炸.药呢?”
其他人提出疑问,渴求的目光看白晓晨。
白晓晨不想答,她现在十分担心江倾的安危,不安几乎快压倒她。
再去看纪荷,她脸色很白,好像真的身体不舒服,精神头却越挫越勇,完全理智、沉着。
“别问她。她只是新人。”开口第一句就是维护她。
白晓晨感动之中有点哭笑不得。好像从这一刻,她才开始了解这个让江倾流泪的女人。
“废车场爆炸调查需要时间,等排爆和刑侦专家找到那边的性质,王宗海此时话里的真假就有着落了。”
“怎么说?”连老蔡都疑惑了,忍不住发问。
纪荷盯着楼下谈判进展,一边解释,“刚才在废车场江倾一直让我过来,他没有被调虎离山,证明废车场的爆炸是幌子,真正目的是掩护王宗海逃脱。那边可能是王宗海存放炸.药的一个地点。”
前天晚上,王宗海代表肖家通过乔开宇找到她,显然是狗急跳墙。
而当天最重要的一个事情就是肖冰有自首倾向。
肖冰提供的消息,可能直接导致肖家覆灭。
王宗海警觉,可能从那晚开始部署一旦事发,自己逃生的准备。
硝酸铵爆.炸物并不好弄,何况量要足够的大。
就算弄到,他得先藏到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而废车场就是最好的选择,那里几乎空无一人。
如果警方能在那里确定爆.炸物是意外燃爆,而不是定时控制,就能证明王宗海还没来得及部署完毕。那他身上就不可能随身携带玉石俱焚的东西。
说到底,这种为利益不择手段的人,自我性命珍贵。
“重要的一点,所有劫持人质事件中除了极端自杀式袭击,之所以劫持,是因为劫持者想要活命。”
“想活命,就有谈判空间。”
“而谈判空间同样给警方争取时间,调查爆.炸物存在与否、人质身份的确认,一旦这二者办妥,接下来就是强攻阶段。”
“强攻是指火力对抗?不会伤害到人质?”另三家同行对她钦佩至极,逮着空隙真挚发问。
纪荷朝楼下一昂下巴,神情不容乐观,“谈判专家撤离了,反劫持第一步失败;进入第二步狙击——”
“狙击就是强攻吗?”
“说不准……”纪荷又不是万能,她只是之前研究过菲律宾823劫持人质事件,对菲律宾警方“惊为天人”的骚操作“五体投地”,恨不得自己端把枪去解救香港同胞,可惜也只是想想。
“各国面对劫持人质事件都有惨痛教训。我国最近发生的就是两年前南江客车劫持案,四名杀人犯劫持一名9岁小女孩和一名男子,警方解救失误,误射男人质脸部,使其重伤,第二枪才成功制服歹徒。”
“一旦人质伤亡,就意味着反劫持失败。所以考验各地警方的专业素质和水准。”
纪荷解释的口干舌燥之际,楼梯上突然传来一阵猛烈的脚步声,伴随一个男人颇赞赏的声音。
“纪制片你懂真多!”
露台上众人一起回头,看到三名特警端着冲.锋枪出现。
这帮记者其实认不出冲.锋枪与热成像狙.击枪的区别,但为首的男人枪支明显与其他两名不同。
“宋队!”纪荷看到来人,欣喜若狂,“你们还好吧!”
她刚才以为江倾他们出事了,一直不出现!
盯着女人狂喜的明亮眼睛,宋竞杨憨憨笑了,“我们挺好啊。谈判专家在干活,我们就准备!”
“江倾呢!”这话是白晓晨问的,她第一次大庭广众叫江倾而不是江秘书。
所以其他人没觉得有什么特别时,她自己先一懵,接着羞恼,再然后朝纪荷递去一个怯怯的眼神。这个眼神是善意的,至少她不恶毒,想着在纪荷面前招显她和江秘书之间的特别。
可人家呢?
根本不在意别人看那男人的眼神。
哪怕白晓晨喜欢对方的事全局皆知,她纪荷不可能不知道!
但却没任何反应……
白晓晨有点疑惑了,静静看着她和宋竞杨从善如流交谈。
“你们果然没放弃这个最佳射击位置!”她惊喜,恨不得要拍宋竞杨的肩膀。
宋竞杨没其他话,轻轻松松将狙.q击枪往两花盆之间一卡,说了声,“看我和江队的!”
“他人呢!”纪荷将位置让给宋竞杨,自己只好另找位置,同时让大家不要喧哗,引起王宗海的注意,狙击手一旦暴露,极有可能触怒对方虐杀人质。
大家面色苍白往后退。
这个时候,不得不佩服纪荷,她好像完全不知怕为何物,恨不得和宋竞杨站在一个位置。
宋竞杨说,“他马上出现。”
音落,纪荷躲藏在一颗幸福树下的眼睛就瞟到从后方逐渐进入大众视野的男人背影。
他单枪匹马。
两手干干净净,半举起,步伐堪称闲庭散步,往客车靠近。
这时候晨光亮得人几乎睁不开眼,他的出现像骤然闯进这僵持死寂气氛下的一道新风,代表一轮的结束又一轮的开始。
“王宗海。我是市局江倾。”他声音不急不缓,比谈判专家多了一点从容与自信,好像这场对峙,在他眼底不过是一场游戏,谁输谁赢不要紧,重在参与。
“这个气质绝了!”纪荷听到自己心在狂跳。
如果是以前,他只是一个大少爷,这种气质会被看作冷血残酷,像正在手起刀落一个无辜的生命。
现在,他身为警察,那股心狠手辣用在威胁人民人身财产安全的犯罪份子身上,是适得其所。
可是好担心。
旁边白晓晨惊呼一声后,捂着嘴巴落下泪来。
纪荷原打算速度跟进,表现一个女人的柔软,毕竟这家伙曾在寒冷的冬天脱掉带他温度的羊绒衫,套在她身上……
她后来,最穷的时候都怀念上等羊绒材质给自己所带来的的炽热。
是的。
一旦穿上羊绒,她就感觉自己升华,好像冬天零下几十度都无所畏惧,心头发暖,很暖。
她感激、感动……
这个时刻为他操心理所当然……
可是,她实在挤不出泪,怕泪妨碍眼睛观察他的生死……
但是纪荷将一块墙皮扯下来。
她手指感不到痛,所有注意力都在街中心,面临宏伟紫峰大厦、被劫持车辆而站的男人。
“我知道你江倾,这次行动就是你带头——”车里人激动,“这些人如果死了,都是你害死的!”
“那我做你的人质,把其他人放了。”他一步步靠近车辆,最后在比谈判专家多近了五米的位置,突然被王宗海发现。
对方举枪叫嚣,圆圆的枪口顶着一块玻璃,暴露位置,“再走进我就先杀一名小学生——”
江倾停下脚步,双手举得再高一点,表示臣服,希望对方不要激动。
王宗海喊,“这个小学生才十二岁,和妈妈一起来明州玩,旅游大巴刚开到凤凰街就被我扣下,这车里所有人的性命都在你们警方手里,赶紧让我离开——”
“没有不让你离开。”江倾回话,淡漠口吻,“只是你至少先放一部分人,我们才看到你诚意,然后让司机开车走。”
“这确实是旅游大巴吗?”楼上,纪荷问白晓晨。
这姑娘牙关发抖,说话不利索,“是……”
“怎么会有半夜进凤凰街的大巴?”纪荷皱眉,“不是很奇怪吗?”难道也是王宗海逃跑计划中的一环,混入大目标,携众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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