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蛊(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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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辆?”纪荷不可思议,伸手一指院正中停着的库里南。

江倾笑,“对。这辆。”

“……你怎么回去?”纪荷声音发哑,首先想的不是感谢,而是他怎么回去,不会是和周开阳一车吧?

她眼神犹疑、不赞同。

江倾心里憋火,但没办法,嘴角翘了翘,用低到不能再低的音质笑开,“打给宋竞杨了。他已经进大门,只是找不到这栋,我出去走两步。”

纪荷不吱声,半晌,眼睛直直凝视他,“这车特意买给我的?”

从一上车,那过于女性化的双拼色真皮内饰就让纪荷疑惑,库里南有一个暗夜天使版本,江倾如果喜欢,他该入那一款。

他对此云淡风轻,“是给你开,不是送给你,这么惊讶干什么。”

用她再啰嗦就自作多情的音调。

纪荷搭上他眼神,触电般弹了一下,笑点头,“好吧。替孩子们谢谢你。”

他“嗯”一声,转身就走。

背影挺拔,在雨夜中比周开阳的车子先行出了院子。

狂风又摇起,两旁栅栏的月季花瓣零落,被雨水迅速冲刷。

不一会,就只看到周开阳的车尾灯拐着弯往左。

纪荷在门前站了一会,视线受阻,没看到其他陌生车辆的灯光,也没有瞧到江倾的影子,眉头拧起,有点担忧。

沉思一瞬,伸手在伞桶里拿了伞,穿凉拖走进大雨夜色里。

地表湿润,雨水溅落,白皙双脚不一会就淋湿,纪荷实在有点瘦,突然一阵风刮开,她把住伞柄,差点被伞带着掀翻。

脚后跟也踩在了草地,从草面离开,沾上几根碎屑,衬得那如玉肌肤更加吹弹可破。

一路走,一路崴,纪荷终于走草地捷径到了柏油路面,也是出大门的主道。

十分宽阔,地下画着白色的引导线。

路灯垂垂老朽般的发着微弱光芒,风雨遮眼。

纪荷在这动静里突然听到前头一阵突兀的紧急刹车声,是一个拐弯位置,在一栋四层别墅的侧面。

她心一提,呼吸顿时急促,接着半眯眼,努力看清前方的景象,一步步逼近,在中途忍不住奔跑,凉拖沾了水,简直跑一步滑一步,她干脆拎起鞋子,赤足在柏油路面上狂冲。

纪荷的眼睛是真坏了,这狂风大雨夜,只瞄到一个白色的车尾,在栅栏边歪着车身的停留。

这显然不是正常路线。

她连车牌都没看清,那辆车猛地从路牙撤开,咆哮着往前冲去,驶离不见。

是周开阳的林肯。

纪荷根据车体大小判断出。

接着,心脏陡然疼痛,自雨线下看刚才歪车的位置。

栅栏下,别墅内部种的藤本植物洋洋洒洒,像倒出来一般已经快爬到主道。

一个男人狼狈站在雨中,身体刚从植物上离开,正低首看着自己手掌心。

地上一把黑伞,朝天的接着暗雨。

他浑然不在意,直到抬起头,与她四目相视。

江倾的眼神震惊,刚才差点被撞死面不改色,看到她纤瘦的身躯在雨中赤足打着伞、失魂落魄,他痛心又骇然,猛地冲来抱住她。

雨水在伞面啪嗒啪嗒狂响,他湿透的身躯很快浸湿她。

低头,满是雨水的唇寻她位置,寻了半天,却只是耳鬓厮磨、过门不入……

这种感觉比真的吻上了还叫人心悸。

仿佛只有痛着才叫活着,才叫真实。

纪荷的伞容纳不下他,她惊滞到惨白的脸色终于和缓,眼神从他湿淋的下颚离开,慢节奏的上提,望进他一双湿润眼底。

竟然还在笑,“没事……路滑他车子失灵。”

也许是这样,也许不是这样。

纪荷无法确定。

雨继续下,携风已经裹上她的双腿,她仔细判断他眼中真假时,突然感觉身子一轻,纪荷被抱了起来。

她怔然,情绪明明从刚才的惊惶中逃脱,立时又陷入另一波的惊涛骇浪。

他的手臂如此强壮,抱念念不费吹灰之力,抱她同样,纪荷有一瞬间的迷茫,觉得心跳爆炸,觉得是假象。

直到突然找回声音,“你的伞……”

江倾不可思议放声笑,“财迷心窍!”

纪荷来精神,两手撑自己伞,眼眸抬起,终于正视彼此亲密姿势下的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里有笑,很淡,并不如声音上那么畅快,他在仔细研判着她的情绪,怕她有一点点恼怒而随时准备有效的应对。

不得不说,这种眼神取悦了纪荷,她嘴角一翘,“快捡。”

二十多万一把伞,一辆小车,纪荷可比不上大少爷的阔绰。

江倾点点头,一声“行”,充满着认命感,手臂将她放下,阔步步入雨中,在原先那个位置,捡起朝天的伞,快步往这边来。

等走来,他就发现上当了。

纪荷没再给他抱,坚持在地上穿起鞋子,他屡次想扶她被拒绝。

两人雨中站了一会,江倾看着她穿上鞋,一人撑一把伞,散步一样走回了家中。

这不算长的距离,实则彼此已发生翻天覆地变化。

……

江倾淋成落汤鸡。

湿透的白衬衫刚才在雨中微微透明,肌肉纹理清晰可见,这会,偶尔贴身,印出胸肌和小腹的人鱼线。

纪荷眼睛始终垂着,旁边茶几上放着他的睡衣,他根本没看,纪荷换好衣服下楼时,他就坐在地面,两手往后撑着望外面的湖。

她带着医药箱来,他视线抽回,胸膛起伏,眼皮下沉,看着她。

纪荷低头在医药箱找出镊子,接着抬眸,撞进他垂视下来灼热的目光。

“手……”唇瓣咬了咬,她笑出一声,手掌朝他伸着。

江倾从后面地砖抽回自己的左掌,同时身体坐直,另一只完好的手慢条斯理解着领口衣扣。

纪荷低头,相当认真的握着他掌心,用镊子夹出十几根刺。

刚才在外面他本能靠边,然后手掌不幸握进了栅栏外的月季上,满掌心的刺,有的地方被划破,冒着血痕。

纪荷捡完刺,给血痕和刺口大的地方一一消毒。

一抬首,他大半胸口在外面,秀色可餐。

笑音却哑,“你爱他吗?”

纪荷叹气,无法形容今晚的事件,只针对这一个问题回复,“显然不。”

他意料之中,但也没沾沾自喜。

纪荷收拾医药箱,让淅淅索索的动静响彻彼此耳畔。

“今晚你看到了……”语气揣度着,似乎想让他更懂一些,“你不在的三年,我受多方照顾,周开阳对孩子尤其好,特别是最近一年……”

“我都知道。”江倾蹙眉的打断,情绪不是对她发,似乎是对他自己,“看到年年模糊中叫他叔叔,就知道这个人取代了我的位置。”

“对不起,”纪荷道歉,“是我允许他靠近,现在又让他牵连你……”

江倾继续打断,“如果这样没法儿聊。”

“你想怎么聊?”纪荷无奈抬眸看他。

他盘腿而坐,低头失笑,锁骨颤动,接着,猛一抬起眼,就这么直直凝视着她。

纪荷无处可逃,被他目光锁住。

江倾忽然靠近,手心炽热的握住了她的手,与这力度相比,他眼神的脆弱又反差感极大的刺激她。

“你没任何错。”眼底的固执非要她点头,她不点头,他就光瞧着她,不说话。

纪荷被打败,点点头。

“我会和他谈一次。”

纪荷这下懵了,微微瞪大,似乎无声反对。

江倾笑,声不自觉带哄,“你怕我揍他?不会。”

纪荷真心发声,“你们见面不太好,你看今晚。”

“他有心结。”

“什么心结?”纪荷诧异。

他又不说了,光顾着握她那一只手,细细摩挲,眼神炙热。

纪荷感觉自己是一片秋季枯黄的草原,他越来越放肆,用大拇指搓热她虎口,“嘭”一声,在他眼神中烧了起来。

心跳失序,良久无声,送他出门。

江倾从头到尾没看茶几上那套睡衣,纪荷也不好开口让他主动换,和他在窗前的落地灯下谈坐了一会儿,在暴雨夜中迷失没找着大门,而寻去售楼处的宋竞杨车子到了。

这回停在47栋门外,开着疝气大灯,朝纪荷闪了两下示意。

纪荷目送江倾上车。

他一身冷厉,仿佛坐在煦暖光色下,与她温柔对视的男人不复存在,一转身,眼神示意她进屋时,那眼底的和煦却又回来。

纪荷朝他笑了笑,挥手。

……

江倾上了车,脸色和外面暗雨一样黑。

宋竞杨一路不知道说了多少朋友今天婚礼晚宴上的趣事,没一件逗出他半丝笑。

末了,突然一脚踹上驾驶座后背。

宋竞杨含在嘴里的笑声被震得拐了几道弯,意识到后座男人真切存在的恐怖怒意,一咬舌头,硬生生忍着没叫出来,及时闭嘴了。

直到回到市区,两人上了朋友们彻夜狂欢的酒店,江倾坐在单人沙发里,容颜大怒:“什么玩意儿——”

宋竞杨不敢说话,也屏退了左右,专心伺候这位爷。

这位爷外面走了一遭后,脸还是那张脸,行事作风却比以前更捉摸不定,比如,他现在除了不冲着顶头上司阴阳怪气,任何一个人在他心情不好时撞上去,那不死得脱一层皮。

宋竞杨今晚给自己多穿了一层皮,在车上用了一回,这一刻,生顶着,皱眉笑问,“怎么回事?告别时,和纪荷还挺正常。”

“我和她一向正常。”江倾脱下自己袜子,这房间是他休息的地方,今晚肯定回不了家,本来库里南也是打算在今天送给她,早上朋友求着帮接亲才耽误。

结果在酒店,和丛薇对话时,周开阳好巧不巧遇上,当时对方看自己的眼神,江倾就知道早晚有动刀子的一天,只是没想到当晚就遇上。

他冷漠笑了笑,倾身将两只袜子塞进皮鞋里,接着拎起,走到垃圾桶边,毫无留恋丢掉。

他黑发还是湿的,又抬手解自己衬衫,怕枪伤吓着孩子和她,江倾一向规规矩矩扣着衬衣扣子,刚才在凤凰城实在贴的难受,才解了几颗衣领扣,这就把她惊得眼神不敢对视。

江倾觉得有趣,又微微涩着的、觉得乐在其中。

宋竞杨见他表情起变化,在旁边怪里怪气笑,“看看你现在这狗脾气,变本加厉,从前还套了一张斯文的皮,现在里外是他妈黑透了!”

江倾情绪阴晴不定,一会儿大怒,一会发笑,跟在他手底下干活的人全胆战心惊,有时候就连宋竞杨都苦不堪言,可想而知的他这个人东南亚走一遭,如何的脱胎换骨。

只除了在一个人面前,乖得跟孙子似的。

江倾这个人,他脸英俊,气质一流的矜贵,看上去细皮嫩肉,哪怕在东南亚晒得再黑,他能一个住院而白回来。

不动真格时,和人客客气气。一旦动真格,血溅三尺。

这会脱了鞋袜,大开衬衣衣襟,在窗前倒了一杯酒,拧着眉,仰头一饮而尽,猛摔了杯子。

声音怒而发颤,“他算老几——婆婆妈妈为她和前任那点屁事!”

宋竞杨这下了然了,小心翼翼跨过地上那些碎片,重新给他倒了一杯。

不过,这次换成水。

江倾喝了两口,仰头拧眉闭眼的烦躁放下。

宋竞杨笑问,“确定?你和纪荷之间是点屁事?”

轰轰烈烈。

在一起时上过新闻,祖宗十八代都被扒出。

离婚,整个系统闻名,都知道新上任的功勋赫赫的江副局长被妻子踹了,且半点不敢大小声,恨不得跟在前妻后头事无巨细的伺候。

这样的关系,周开阳能不受刺激吗?

宋竞杨此时劝,“你怨不得任何人。纪荷有错吗?她没错。你是不知道,沈清走那年,她在雁栖湖扔了你们的婚戒,第二天又回去寻找,被我看到时的脆弱样子。”

宋竞杨拍着胸脯,“我敢保证,这三年我是唯一一个见识她对你情比金坚的外人。”

又解释,“她和周开阳,是人都知道怎么回事,周开阳聪明,从小孩子入手,哄了年年念念接着才跟纪荷走近一点的……喂,你在听没?”

江倾胸膛伏着,左边肋骨下的手术疤痕清晰可见,随着呼吸仿佛要炸开一般。

他脸色却逐渐的和缓,在宋竞杨提到戒指时,剑眉深拧,没有怒气,只有涩笑,“她所有的……我都知道……”

而这,不妨碍他约周开阳见一面。

……

连续三天的暴雨后,第四天放晴。

雁北在城南的度假山庄特意空出来,给江倾请客。

他动手术时,同事领导亲朋大批的来探望,这一回属于谢宴。

由于头上顶着中央八项规定,不便大肆操办,只选了一个偏厅,菜色从简从精,酒品也一律常见。

饶是如此,来宾赞不绝口。

雁北的度假山庄以温泉为主,设施一流,众人免费,玩得不亦乐乎。

江家也来了许多人。

简直比江倾婚礼时还热闹,虽然他婚礼几乎算不上婚礼,但这一趟,的确是宴请四方的感觉。

纪荷早上打来电话,说中午没空,有一个和平台方的会议,十分重要。

“午餐也会在那边吃。”她在通话里抱歉着。

江倾一身休闲装扮,运动裤收口,显得一双长腿站在窗前时,倒影的线条、笔直至惊人地步。

“没事。不用非要你过来。”他指间夹着一根烟,看窗外的山下,车辆陆续进入,猜着周开阳在哪一辆。

“好。孩子们应该到了,你多看顾一下,别玩太疯。”她声音又顿,“……江倾……”

“嗯?”玻璃上,男人英俊的脸孔笑了,抽了口烟,明明一无所有的眼底却倏地腾起万丈高楼平地起的自信气概,喉结动了动,率先低笑开口,“怕我动他?众目睽睽?”

“不是……”在那头的纪荷,被他这话说得慌了,那晚他肯定看到他的睡衣了,就在自己床头放着,纪荷想解释、这只是一个习惯,但觉得挺滑稽的,是百口莫辩状态。

她就爱他啊,不抱他睡衣睡不着……

想想都要啼笑皆非,在通话里干脆算了,叹笑一声,放心般地,“我知道你有分寸,他如果真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你能说通他,也挺好的。”

“看好你哦,江局长。”最后,她这么鼓励般的朝他柔声。

说完,纪荷就呆了,脸一热,哑着嗓子挂断,“忙你的吧。拜拜!”

……

落地窗前,江倾对着手机吻了一口。

通话早已结束,他眼神和看外面夏光时一样平静和缓。

不一样的是,有些心境,翻天覆地剧变。

作者有话要说:啊,万更来了!(突然猛虎落泪,干嘛搞什么万更,每天规规矩矩三千就好了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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