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发男子望着教堂中心的圣像时,目光诡谲莫测,与其说是在看着圣像,倒不如是透过这具圣像,穿到更深更远的地方。
半晌后,他低低的笑了一声,像是按下老式斯坦威钢琴的黑键时顺着小木槌敲动钢丝弦的闷响,富有难以言喻的磁性。
这个预言被扭转过,走向了第二个“可能”。
太有意思了,不是吗?
“公爵阁下?”
看到他的动作,尽职尽责守候在一旁的管家立马上前,接过金发男子随手扔过来的主教外袍和肩带,跟随着大步流星的主教,走出了布朗普顿圣堂。
威斯敏斯特公爵自继位后一直都是英国媒体宠爱有加的人物,俊美的外貌,高贵的出身,无可估量的财富。当然,还有传奇的身世,同时在贵族和教廷拥有的无上权力。
这一切都是上好的新闻点,网络上只要带上这位新任公爵的话题都能冲到推特前几去。也正是如此,身兼枢机主教的公爵才选在教堂结束了一天礼拜的五点后才来,此时的南肯辛顿格外安静,极具隐私性,不会又不长眼的人前来打扰。
“走吧,回去了。”
第04章
天气很好,艳阳高照。
阿富汗这个大陆性气候的国家昼夜温差极大,夏季时候马路上甚至可以煎鸡蛋,但是由于贫困和战乱频繁,平民根本就没法拥有像样的降温装置,一到夏天,许多身子骨差的老人和小孩便会默默无闻的离去。
无时无刻的战争,民族纠纷,外来侵略,种族歧视,宗教冲突,恐怖袭击……这一切都让阿富汗面目全非。
随处可见的防爆混凝土,用铁丝网拉起的阻碍横栏,堆满的高高的沙袋,当然,还有枪弹开火的轰然炸响。
现在的宗祁,哪有一年前半点养尊处优的少爷模样。
他浑身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T恤,上面沾满结痂的血液和乌黑泥土。过长的,太久没有修理的黑发将前额全部遮住,滚烫的汗液顺着肌理滑下。
如果非要说不一样的话,除了宗祁混血儿的深邃五官之外,还有他的皮肤。阿富汗平民组成的武装队极多,个个都在烈日下暴晒,晒得乌漆嘛黑。就只有宗祁,白的发亮,愣是晒不黑。
但这也同时也是一件令人极其困扰的事情,所以在前一天宗祁特意咬咬牙,拿一坨臭泥巴闭着眼睛就往脸上糊。没想到今天一出汗,又差不多被冲刷掉了,尴尬的一批。
“哪一边?”
裹着头巾的平民操着一口十分别扭的英语,这里的官方语言是普什图语和达里语,宗祁在这里打滚摸爬了几年,也稍微能够听得懂一些。
“上面。”
宗祁收起手中的枪,脸色一变,扯着身边的士兵,将他推进墙角内,自己也灵活的隐藏到掩体背后。
下一秒,无数流弹自天空坠落,片片血花伴随着惨叫绽放。
天空扭曲变换,绝望沉甸甸的压了下来,裂空弹爆炸时产生的巨响足以撕裂人的耳膜,世界静寂无声。
很多时候,身在幸福中的人绝对不会想到,在同一片天空之下,还有如此多的人忍受着战乱频繁,饥饿极端环境,甚至是生死离别。对于这些人来说,和平,就是他们唯一的信仰。
宗祁早就麻木了,从看到尸体的尖叫到如今的沉默掩埋,思念如同疯草蔓延,延伸到遥远的故土,日日夜夜,永不停息。
梦魇如影随形。
层层叠叠的厚重纱幔后,床上的人猛然睁眼,一直弯曲防备在胸前的手成爪暴起,瞬间在大床上翻了个身,准确的握住压在枕头下的匕首。
“……”
房间内十分安静,微风从窗帘外吹入,远远的还能听到清晨的鸟鸣,叽叽喳喳,如雷贯耳。
恍若隔世。
前一天宗祁还身陷囹圄,在维和过程中被爆炸的余波掀起,于饥饿中壮烈牺牲。今日便来到万千英里以外的大不列颠,安静的坐在拉美尔庄园巨大的四柱床上,岁月静好,像是做梦一般。
因为方才那一番剧烈运动,FRETTE的黑色埃及长棉被从他肩头滑落,无声的堆叠到脚踝间,苍白的皮肤在昏暗的光线下触目惊心。
它们……都是完整的。
宗祁愣愣的伸手,他胡乱的拉起身上的睡衣,指腹贴了上去,一点一点摩挲过皮肤,激起阵阵战栗。
那些被刀口枪弹造成的丑陋伤疤全部不见,就连这双手,虎口处平平整整,修长瘦削,一看就属于一位养尊处优的小少爷,而不是一位在战火中打滚摸爬的士兵。
划开手机屏幕,点进instagram,一日前宗祁在丽兹酒店内戴着墨镜的自拍还大刺刺的挂在第一条,红心处显示他收到了好几百个不同用户的点赞,全部都是国内的狐朋狗友。
图片发布日期显示在二十四个小时前,对于宗祁来说,却是过了三年。
昨日下午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多到让他以为陷入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美好梦境。直到今日,宗祁才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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