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聂云打开包袱,指尖覆上一层柔软的触感,目送他离开。
*
沈清执走在路上,突然被人搭了一下肩膀,他回过头,看见一个家丁打扮的人,在看清他脸后喜上眉梢。
“小少爷!真的是你啊!”
“你是?”
“我是老夫人院里的小厮,大家都急着找您呢。”
沈清执顿下身子,“找我做什么。”
家丁说道:“上次您被大人接走,没人知道您究竟去了哪,有事也找不着您,小的今日家中出了点意外,没想正好在外面碰着您了,小少爷,麻烦您回家一趟吧。”
“祖母她有说是何事吗?”
“据说是府里又来了一位贵人。”
那便是为自己引荐。真有这么好?沈清执轻笑:“知道了,你有事便走吧。”
家丁不放心地回头了几次,“那少爷您一定要去啊。”
沈清执换了个方向,到小摊上买了个礼物,打算用来哄小柒,收好后往季家走去。
门外一切照旧,只不过等他刚到府邸的大街便有人认出了他,似乎正是出去找他的下人。
“小少爷!”
“你打住,已经有人和我说过了。”沈清执说着进了门,被门内焦急等待的丫鬟领去了客厅。
“您进去吧,应该还来得及。”
门内坐着黑压压的几个身影,沈清执晃晃脑袋,对着老太太行李,“祖母。”
“弦儿过来。”老太太对他招了招手,声音明显沉稳了许多。
他走进去后才发现老夫人坐在下位,而那上位坐着的是一位玄衣男子,头戴冠冕,一双眸子润着光,正饶有兴味地盯着自己上下打量。
沈清执呼吸一重,头皮开始发麻起来,他上去行李,“见过祖母父亲,请问这位是……”
老太太满意地对他点头,并招呼他上去给大人行李,“弦儿,快来见过钦大人。”
钦大人?沈清执冷笑,强忍着怒意准备鞠躬,秦烨制止了他,“不必了,小少爷免礼。”
“大人。”季老夫人起身对上位人道,“我这孙儿初来乍到许多事都不甚明意,容草民和小孙交代几声,再领他来和您……”
“老夫人不必客气,请便吧。”
“谢过大人。”老太太对着儿子孙儿使了眼神让他们跟着自己离开,招呼家里的仆人招待好大人,好水好茶端上来。
沈清执跟着祖母来到大院的偏屋,屋里只有季父和他三人,老太太拄着拐杖,转过身来泪眼婆娑起来,“弦儿,祖母就知道你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咱们季家光宗耀祖指日可待。”
“祖母,您哭什么?”
老太太拍上了孙儿的手,“你可知今日来的是哪位大人。”
大人是谁,沈清执比谁都清楚,但他猜不透皇帝来此的目的,难道只因在酒肆见过季北弦一面,便动了君心思,跑季家长辈面前来讨婚事了?
怎么想怎么离谱,“不知,弦儿从未见过那位大人。”
季父听了半天,在一旁嗤笑一声,“就他在外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母亲您问他也白问。”
沈清执毫不示弱,“那您一定是见过他咯?”
“你……”季父脸色一白,“无知小儿。”
“好了!你也真是,做父亲的天天就知道数落儿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老太太拉过孙儿与自己坐下,目光慈爱道:“你是个有福气的孩子,才不像你爹说得那样不堪。”
“方才来的那位大人,是皇帝身边的亲信大臣,他带来了圣上口谕,让你去皇宫为圣上裁衣制布。这可是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你爹只不过是嫉妒你的好命罢了。”
沈清执还没开口质问事情的真假,季父便插起了嘴,“什么福气?皇宫出了那么大的事,他赶着上去不是送死就是替人做替死鬼。”
“季恒力!”老夫人动了大气,“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总有人要顶替掉那个位置,你莫要吓得弦儿不敢去了,这福气可就这么一次!”
“可您刚才还说他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季恒力道,“母亲,这事没您想的那么简单。”
老太太无语凝噎,她当然知道事情的复杂性,但不一定便是坏事,转头对着沈清执说:“弦儿,你是如何想的?这可是圣上口谕,你若去了,必定荣华富贵享不完。”
沈清执算是听了个大概,婉拒道:“弦儿手艺不精,若是做得不得圣上心意,恐怕会连累整个季家。”
老太太温柔地抚了抚孙儿的头,“小弦儿,你还不明白吗?司衣库出了事,皇帝信不过公里的人……可他不让手艺娴熟的二哥去,反而选了你,定是你哪里讨了他的喜。”
沈清执瞳孔地震,“祖母,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
祖母的慈爱令他头皮发麻,他摇头,“我不想去。”
“只不过在皇帝面前做个小裁缝,不会有什么大事的,你若做得好了,那总司的位置说不定也是你的了,这是何等的荣誉?你祖父他生前最大的愿望便是成为皇商,能在司衣库做事,是几辈子都修不来点福份。”
沈清执不敢苟同,季祖母放大招,“你祖父当年本来是要差一月才赶货回京的,听到你出生的消息,他急急忙忙运好货,撞上了匈奴摔落山崖。若你祖父没死,他定当是很疼你的。”
“匈奴?”不是山贼吗。
“是的,他们伪装成商人,到处烧杀抢掠,先皇当年将其剿灭,据说最近在南海又见到了他们的影子。”
见他陷入沉思,季老夫人也不太愿逼他,“你不愿,祖母也不难为你,只不过皇命难违,你说话的时候小心点。”
他们谈完回到了客厅,大人正在品茶,见几人回来,放下了茶杯。
“草民见过大人。”
三人落座,沈清执上前对大人委婉道:“劳烦大人走一趟,然草民初入茅庐,尚在学习之中,恐手艺不精侍奉不了皇上。”
“皇帝说不打紧。”秦烨从阴暗中走出来,露出脸,“只是我也很好奇,皇帝他究竟瞧上了你哪里。”
沈清执面色不变,眼神从头到尾都只把他看成一个陌生人,淡笑:“大人不知,那草民便更不知了。”
钦大人在季家逗留了一下午,等走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老太太拿着厚礼让孙子送大人一程,“弦儿,你好好考虑一下吧,你若能说服大人,便留下来。”
老太太估计已经猜错这就是皇帝本人了,他安抚老妇人,提着礼盒送秦烨出门,“大人,您的马车停在哪儿了呢?”
秦烨走出了门,“我没乘马车来,你送我回去吧。”
“大人可是难为草民了。”沈清执为难道,“草民才到京中没几日,又极少出过门,您让我送您,怕是寻不着路。”
“季北弦?”
“嗯?”
他回过头:“你当真不认识我?”
沈清执一愣,“草民何德何能得以结识大人。”
“哦?”秦烨靠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声音极低道,“若朕说醍醐酒肆呢。”
“朕?你是皇帝!”沈清执惶恐不已,作态与醍醐那晚别无二样,“草民岂敢窥视圣上龙颜,自是不认得的。”
这一刻,他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狗皇帝不碰他还好,至少可以尚存理智,但现在,他恨不得把狗东西的手都给剁了。
正当沈清执一咬牙,准备甩开手臂时,另一只手突然又被人抓住,他顿时怔住,通过狗皇帝的视线,往身后一看。
宋子熠风尘仆仆,双目不知是不是被风吹得猩红,在静观一两秒后,五指逐渐发力。
“我找了你一天,以为你遇到危险,结果你跑来晚上和别人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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