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没有感兴趣的话?题,又已热闹了一天,公?孙佳开始困倦。老太妃手上一沉,低头看看她,笑了:“这是又睏了,快带去睡觉去。”由于娘家?一片公?主府相连,各家?有各家?的府邸,并不都聚在钟府里居住,这主宅便很宽绰。钟秀娥的住处一直保留着?。
常安公?主道:“你们玩,我带她去睡。”
住处也都是按照习惯布置的,阿姜等人只需要将公?孙佳随身?用惯的东西安放一下即可,很快就?布置好。常安公?主道:“累了一天,好生歇着?。”
“哎。”
公?孙佳才换好衣服,跳到松软的被褥里,对阿姜道:“你们也都歇下吧。阿娘跟舅母她们玩儿,不玩到下半夜是不罢休的。”按照经验,这都是彻夜狂欢,然后第二天早上睡懒觉的主儿。一年也就?这么几天,男人不用上朝、坐班,女人也不用伺候男人上朝。
阿姜笑道:“好。”
将小榻上的桌子挪开,也打开铺盖。才铺好,外面就?来了人:“药王呢?歇下没有?”
公?孙佳听?出是钟源的声?音,对阿姜使了个眼色。阿姜跑去问候:“大郎?是有什么急事?么?”公?孙佳也披上外衣:“表哥?”
“跟我走,阿翁在书?房等我们。”
公?孙佳看他的脸色,觉得这得是一件大事?!“好!来了!没外人吧?”
“就?咱们仨!”
“行了,阿姜,别拿衣服了,不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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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佳裹着?大斗篷,被钟源直接背进了钟祥的书?房。路上,还小声?说:“我想起?上次你背我了,总不会?比上次的事?儿还难吧?”
钟源道:“难也不是咱们难,不过,终归要早些?明了才好。”
“你今天去岳父家?吃饭了。”
“嗯。”
公?孙佳心道,那是与东宫有关而与我们无关了?那得是什么事?儿啊?
一问一答就?到了书?房,书?房里已经烧起?了炭盆,屋子里被热炭一烘,透着?点酒味儿。熏得公?孙佳皱了皱鼻子,对钟祥道:“外公?,是急事??”
“自己找地方?坐。”
这么悠闲,那就?不是急事?。祖孙三人摸着?个大熏笼,靠着?烤火聊天儿。钟祥道:“你不是总想猜陛下在想什么吗?”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公?孙佳一口否认,“我都改了。”
“出息!大郎,你再跟她讲一遍。”
钟源点点头,慢慢地将今天去东宫赴宴时各人说的话?复述了一遍,末了,说:“虽不至于一字不差,也差不了多少?,就?是这个样子。”
钟祥问公?孙佳:“行了,现在知道了?”
公?孙佳呆住了:“原来是这样吗?”
钟祥早有所觉,第一次听?到这么明白的“暗示”时也是吃了一惊,不过他已经吃惊完了,开始专心教训外孙女:“你说呢?你能猜得到是这样吗?早就?告诉过你们,不要瞎猜!不要瞎猜!猜到死你能猜得出来?”
公?孙佳道:“我捋一捋哈,两宫的意思,纪家?只要不在朝上结党乱政、染指朝廷的兵权,就?还是好人?私兵还在,纪宸也还是国家?栋梁,是不是?”
钟祥点点头:“不错。纪宸确实可用。陛下这个人,向来公?平。纪家?为陛下出过力,陛下也不会?忘记。等等!我说的是你,你怎么又说到纪家?了?”
公?孙佳苦笑道:“我懂的外公?,我不猜,我看。”
“这就?对了,你猜也猜不出来,这事?儿它不就?自己到你面前了吗?看就?行了。”
公?孙佳道:“我就?这样了,给我那样的厚赏,不过是因为我是个合适的榜样。比起?朝廷的安稳,这些?田庄钱财又算得了什么?我爹只有我一个女儿,我就?算放开了折腾,也捅不破天。就?算捅破了,我也捅不多大点儿,也好收拾。那您呢?也要这样吗?”
钟源也忧愁地说:“我也这样想,这一大家?子……”
“你们也配陛下去忌惮?”钟祥不客气地打击两人,“我的势力,哦,就?算再加上你公?孙家?,也不如纪家?。你们也配担心吗?”
又来了一个“不配”,钟源与公?孙佳鹌鹑一样缩着?脖子,兄妹俩靠得更紧了,抖抖缩缩地烤火。
钟祥叹息一声?:“我早就?有点察觉,不过没想那么明白。我原以为他是想压一压纪家?的势,让纪家?乖乖的别乱动。嘿,没想到他是这样的想法。我不如他,我不如他。行了,知道了就?好,药王不必再管纪家?,他不惹你,你也不用去管他。他要惹了你,你就?只管闹,知道闹到什么火候了吧?”
公?孙佳道:“知道了。”
钟源却说:“阿翁,那我……”
钟祥道:“你怎么也变傻了?你就?好好上进就?行啦!咱们呐,永远到不了纪家?那样儿。”他一死,钟源能不能让钟保国弟兄几个听?他的话?都难说呢,还想着?势力?那势力也是皇帝的势力。纪家?不一样,纪家?当初是有自己的势力的,否则何以能够联姻?
“是。”
“好了,既然都知道,就?都把心放到肚子里,不要再瞎想了!去睡!”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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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佳终于弄明白了前因后果,对自己受到的优待再无怀疑之心,沾枕就?睡。
另一处,却有一个人根本?睡不着?。
太子瞪大了眼睛,身?边太子妃呼吸平缓已然熟睡,太子却开始犯愁。
今天那话?他不是说给女婿钟源听?的,是说给妻子纪氏听?的,他希望纪氏能把这话?传到纪炳辉那里。纪炳辉能够识趣,那就?最好了,大家?依旧和睦相处。
这么些?年了,开始是皇帝的计划,后来太子也悟到了,父子俩都一个心愿:这天下才太平了几年?能不出乱子那是最好的,最好大家?都像公?孙昂那样,兵权自解,子孙富贵。皇家?没有兔死狗烹之讥,功臣也不致祸国乱政、祸及子孙。
章家?的天下是一刀一枪打出来的,自己手里有亲信有皇马,朝廷的兵马也是强悍的!所以父子俩不大在乎武将们手里那些?私兵,一则后续不再允许后来的武将蓄养,二则只要几年没战事?,这批人也就?荒废了。不过是一群拳头大一点的佃农,权贵们庄上的佃户还少?了吗?转私兵为私奴,多些?奴婢,是打下江山之后给他们的分红的一部分。入伙晚了的,就?没这份儿好处了。
清楚明白。
纪炳辉当初是入伙,确实是顶了大用,但是一旦打下天下,天下就?只能有一个主人!纪炳辉就?是臣!他入朝为官,一直没有放弃经营,不但死抓着?当初他自己的势力不放,还因为是朝廷官员又能插手原本?不是他自己势力范围内的事?情。这对章家?父子而言,就?是一种侵蚀。
皇帝也不能做得太明显,将他给逼反,只好借着?钟祥的手,找到纪炳辉的一些?疏漏,用一些?还能看得过去的理由慢慢的削。
可是已经十五年了,昺儿都娶妻生子,纪炳辉的势力也渐不如前。所以皇帝干脆就?借着?公?孙佳的事?儿,将这个意思写在了旨意里。那封赏的旨意写得很明白的,公?孙昂不结党,他的身?后皇家?会?照顾的。这旨意昭示天下,对谁都适用。
几天过去了,纪炳辉一点反应也没有。太子就?在今天,见?缝插针地来了那么一句。当时太子妃说了什么?
于是晚间睡前,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太子对太子妃道:“刚才孩子们拌嘴,说什么定襄乐平……”
然后呢?她很温柔体贴地说:“殿下放心,我都懂。”
太子真以为她懂了的时候,她又来了下一句:“我们纪家?,不跟死人争这种风光。”
太子当时脸色一变,纪氏却只是温柔的笑笑:“难得有假,早些?歇息吧。”很周到给他检查床被,服侍他睡下了。
太子直瞪着?帐子顶,根本?没法入眠!
昨天,太子与皇帝也有一番对话?,皇帝也说得明白:“当初确实借了纪炳辉的力,不要讳言。有功劳的人尽量不要亏待,做事?赏罚分明固然是重要的,人情也不能一丝不讲。要珍惜人心,人心这东西,一旦变了,就?很难再变回来。要是让人觉得你兔死狗烹,以后来归附的就?都是趋利的小人了,就?不可靠。我家?得天下,当然是天意在我,可也不要觉得是理所当然。前朝开国,难道不是上苍垂青?子孙一旦昏聩无知,两百年的天下,二十年也就?糟蹋光了。”
妻子却将这事?与当年婚事?的纠葛搅在一起?来暗示,这根本?就?是没有听?懂!
罢了,跟这女人说不明白,还是让昺儿传话?给他外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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