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四十几分钟的山路, 姜归走了一个多小时。
“怎么才来,想饿死我。”肚子咕咕叫的何父没好气地扔掉锄头从田里走到田埂上。
姜归低着头, 声音怯怯的:“路上摔了一跤。”
“饭菜没摔了吧。”何父只关心这个,随意地扫了一眼衣服头发上黏着杂草的姜归。
“没,没。”姜归连忙掀开盖在篮子上面的布头,“饭菜好好的。”
何父接过饭菜大口大口吃起来,显而易见的饿得狠了。
边上的姜归环视一圈,山里地少,都是祖辈开荒开出来的,所以土地都是东一块西一块。像是何家这块地,孤零零的杵在那,放眼看过去都看不见其他田地, 也就没有其他人。
荒郊野外,四下无人,多好的地方。
姜归逡巡的目光缓缓落在狼吞虎咽的何父身上, 瘦小却精悍的老头, 当年刚刚被卖到陈家的姜莱有一次侥幸逃出了那个房间,跑到院子里, 然后被何父轻而易举地抓住,毫无反抗之力。这些村民虽然因为营养跟不上而矮小,却因为常年奔走在山上锻炼出一把好力气,这也是为什么女人逃不出去的原因之一。哪怕是五六十的老太太都能轻松揪住年轻的外来女人。
何父吃完饭,碗筷一放,嘴巴一抹, 掏出香烟抽起来,惬意地眯起眼睛。
过去收碗筷的姜归闻到一股劣质烟草的味道,走近了, 她毫无预兆地动了。
背对着姜归的何父就觉得背上一阵剧痛,像是被什么东西扎入身体,何父惨叫一声,不等他反应过来又被踢出去,整个人趴在地上还打了好几个滚,何父抬起头,扭曲了五官暴喝:“你疯了!”
姜归冷冷看着何父。
“小贱人,你找死是不是。”何父爬起来怒奔过去,跑了两步,人开始打晃,“你!”
姜归嘴角勾了勾,在路上耽误的那半个小时,她采了一些草『药』,这座大山当真是一座宝藏,它可以成为囚禁被拐卖『妇』女的牢笼,也能成为断送人渣的毒『药』。草『药』都带着特殊的味道不方便下在饭菜里,所以她折了一段尖锐的树枝,把能令人麻痹的草『药』涂在树枝上。这种草『药』村里人偶尔拿来捕猎,效果好极了。
“你别以为能跑出去,你跑不了的。”支撑不住的何父恶狠狠指着姜归,不甘心地倒下,一双眼怒睁着,用一种恨不得抽皮扒骨的眼神瞪着姜归,大概在想着抓住后怎么折磨姜归。
不过,他没有机会了。
姜归靠近,何父试图挣扎,可他只能勉强抽动几根手指头。
姜归笑了下,草『药』顺着血『液』传遍全身,但是时效很短。她拿出事先带来的草绳捆住何父的手脚,在何父惊疑不定的目光中随手揪了一把草塞进何父嘴。
何父骇然,愤怒和惊惧交加,她到底要干嘛?
姜归微微一笑,眼神冰冷如刀:“四年前,你把那个女婴喂狼。”
何父黝黑的脸一点一点变得苍白,寒意从骨头缝里冒出来,他不敢置信瞪着姜归,整个身体抖如糠筛。
姜归直直盯着他颤栗的眼睛,“被狼生吞活剥,会很痛吧。”
何父如遭五雷轰顶,恐惧就像疯长的野草缠住心脏越收越紧,令人喘不过气来。他疯了一般剧烈挣扎,却无济于事,只能把裹在身上的草绳越挣越紧。就像姜莱再怎么挣扎,都逃不出何家人的魔爪。
姜归愉悦欣赏着何父的恐惧。
何父杀女婴,但是证据不足。
何父买姜莱,可买家无罪。
最后老头儿是病死的,死之前还看见最疼爱的大孙子何家宝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居然还有个勉强的善终。
姜归啧了一声,这样的人,不,这不是人,这是一头畜生。杀人是不对的,但是,她杀的不是人,是畜生。
满身狼藉的姜归一瘸一拐地回到何家,何母的指责迎面而来:“你干啥去了,去了这么久?”何母终于发现姜归的狼狈,“你这是咋的了?”
“我回来的时候摔到了沟里。”姜归低声道。
“没用的东西,走个路都走不好,你说我要你干嘛!”何母撇撇嘴,害她白担心一场,差点以为她跑了,正准备带着人去找。何母忽然想起正经事,“等下,你碗没给我摔碎吧。”家里一共就没多少碗,何母顿时心疼起来,一幅要打人的凶狠。
姜归急忙举起篮子:“没有,没有,我抱住了,碗没有摔碎。”
何母看着完完整整的碗,放了心:“还好没碎了,要是再碎了,看我揭了你的皮。”何母翻起姜莱以前送饭不小心摔跤糟践掉碗的旧账,心疼起来,还打了姜归两下后背。
姜归咬紧后槽牙,等着。
“妈妈真笨,摔碎碗,我都不会。”何家宝幸灾乐祸。何家金和何家银跟着乐。小小年纪的他们已经知道母亲是可以随意取笑的。
“可不是,你妈笨死了,都不如我们家聪明。”何母乐呵呵地笑起来。
姜归垂了垂眼睑,拿着碗筷去洗。
夕阳一点一点西沉,天『色』渐渐暗下来,裹挟着寒意的山风阵阵吹来。吹得何母一颗心七上八下,“这死老头子,天的都要黑了,怎么还不回来。”
往常都是天没黑,何父就回来,天黑了山里的路不好走,而且蛇啊毒虫啊甚至野猪狼什么的太危险,虽然一般而言是不会来他们村附近的。
“这老头子咋的回事,变勤快了。”何母一股子嘲讽劲。
“我饿了!『奶』『奶』,我要吃饭,宝宝要吃饭。”何家宝皱着眉头不高兴地叫。
金银两兄弟跟着喊饿:“『奶』『奶』,饿了。”
何母舍不得宝贝孙子挨饿,就扯着嗓子朝厨房里的姜归喊:“吃饭吧,不等那老头子了,总会回来的。”
姜归把饭菜端出来,何母带着三个孙子在桌子上吃,姜归捧着饭在厨房里吃,她没有上桌的资格,吃的也和他们不一样,白米饭是没有的,就几个老番薯。
这一家就没把姜莱当人,在他们眼里,姜莱只是生育工具以及免费的佣人。
饭吃完了,陈父还是没回来,何母开始坐立不安,别不是跟那个没用的女人一样,也摔了一跤,爬不起来了。想起前年何有才就是摔在沟里过了一夜冻死的,何母坐不住了,对姜归道,“你看着孩子点,我去一趟老二家。”
姜归应了一声好,目送何母脚步匆匆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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