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开:!!!更怕了好吗?
少女脸色雪白,戴着黑框眼镜,一眼看过去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高中女孩。可是,刚才她说的几句话实在吓到了尤开。
这是变.态吧?
说什么人总是要死的,然后一套直接送他走,把他丢在太平间?
他看着唯一一个感觉是正常人类的方棠棠走远,流下悔恨的泪水。
不知道他是不是失血过多,眼前的世界渐渐昏茫,灯光变得模糊,眼前的人影也渐渐模糊。
他看到女孩环顾四周,像是想找什么东西,然后从墙上扯了下,扯下来个黑乎乎的东西,塞到嘴巴里。
尤开眨巴眨巴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宁薇继续扯出黑影,想一口闷时,再次被拦住。
陆涟:“她不喜欢。”
宁薇轻轻哼了声,松开手,黑影倏地爬上墙壁,很快就逃走了。她回头想继续逗逗尤开,发现男人已经昏迷,没了半条命,奄奄一息。
“无聊。”宁薇啧一声,看向窗外。
陆涟打开窗户。
宁薇问:“修好了吗?”
陆涟:“还有,我先走。”
人踩上窗台,翻身而下前,想到什么:“照顾好她。”
宁薇摆手:这不是废话吗?
尤开躺在床上,眼前是无尽的黑暗。
他好像陷入黑暗又冰冷的海水中,无处可依,一点点往下沉。
鲜血从断臂源源不断流出,染红病床的白床单。意识昏茫中,又出现了焦霁的脸。
他和焦霁是高中同学。
那时他坐在窗户边,焦霁坐在他旁边,中间隔着条过道。
他不爱上语文课,喜欢埋头做数学题,做题的时候,练习册上出现一个小小的光斑,光斑把白纸照得淡金,微微晃动,晃得他眼睛都花了。他抬起头,窗户上有光一闪,刺得他眼睛生疼,往玻璃窗看,原来是旁边臭美的小姑娘拿出镜子偷偷在照镜子。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起从前的景象,一幕一幕,清晰无比。
过去的记忆一点一点变得清晰,甚至能够看到玻璃反射的阳光,空气里浮动的粉尘。
后来他离开学校,读大学、参加工作,开始过上千篇一律的生活。
他没有再梦到过读书时代,似乎早就忘记那个浸透汗水的青春,就连直播间再见到焦霁时,心中也只是浮现微澜。
当时,他们两个人也不能算很熟。
没想到临死的时候,过去的事会这么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每一个细节都这样鲜活,就好像是真的回到过去,他埋头做题,每天都被玻璃窗反射的光刺得眼,无奈看向旁边。
坐在他身边的女同学拿起片镜子碎片,用书挡住老师视线,臭美地照着镜子。
他不知道镜子里的自己有什么好看的,用手遮住阳光,继续做数学题。
那个时候,阳光明媚,青春正好,大家都是活着的,鲜血滚烫。
宁薇玩弄那把带血的手术刀,走近躺在病床上男人,拎起手术刀笔在他身上,锋利刀刃就快割到脖颈,突然停住了。
一个穿红衣的医生握住刀刃,金丝眼镜下双眼弯起:“没有人能在我的面前伤害我的病人。”
宁薇:“啧。”
她松开手,把手术刀让过去,只身走出病房,在走廊左右看了眼,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尤开好像做了个梦,梦见还在读书的时候。
梦里一切都很真实,那年聒噪蝉鸣和穿廊的风,晒得烫脚的水泥路,和老人卖爆米花的吆喝声,写满方程式的黑板和空气里弥漫的灰尘,坐在他旁边悄悄照镜子的女孩,昏昏欲睡在中午十三点的古诗文朗诵声中。
他醒过来时,眼睛被强光刺得厉害,还以为自己在梦中,下意识举起手想挡住光线。
然后看到站在旁边拿起手术刀的医生。
医生穿红衣,侧脸温润,桃花眼弯起,正低头整理手术器械。
尤开愣愣想,他、他……得救了?
真的被女孩他们送到医院里的吗?他没有死。
他撑着病床站起来,“医生,谢谢你,这里是哪?”
“爱心医院。”医生头也没有回。
奥,爱心医院……爱心医院!那不是学校里面的鬼校吗?
他瞪大眼睛,怔怔看着医生。医生整理好器械,嘴角微勾,看上去心情很好,回头问:“感觉怎么样?”
尤开脸色重新变得惨白,身体微颤,看着眼前的红衣医生。
医生半边脸俊逸完好,另外半边,却被烧得惨不忍睹,每一寸肌肤都焦黑,一颗眼珠子挂在黑炭似的脸上,嘴角轻扬,露出森白牙齿:“哪里不舒服吗?让我再给你看看。”
尤开不停往后退,没注意啪地一下摔下手术床。
医生抄起手术刀,刀刃还在往下滴血,慢慢逼近他,被身后手术灯照亮修长线条,红色大衣微微晃动:“让我来给你治病吧。”
尤开吓得心脏猛跳,手脚并爬,屁滚尿流往前跑,好在手术室的门虚掩着,没有关,他埋头一推,就推门跑出去了。
医生抄刀小跑到门口,“那里你不能……唉。”
尤开在走廊奔跑。
四周死寂,只有他沉重的喘息声,他浑身都热起来,踩在这截走廊里,就像踏进火中一样,带有火焰的热浪一**涌过来,几乎要把他灼成人干。
他感受到冰火两重天,刚才在手术室还冷得厉害,不停发抖,现在就只能用手不停揩拭汗水,热得喉咙冒烟。跑了数十步,他回头,看到医生站在门边,红衣频频摆动。
尤开被那张脸吓一跳,顾不得热,继续往前跑。
他记得走廊尽头是电梯,跑过去的时候,却愕然发现电梯那里用木板钉死。透过木板裂缝,可以看到银白电梯门,和墙上闪红光的数字b1。
电梯停在负一层。怎么回事?不是用东西抵住负一层的电梯键了吗?医院只有他们几个人,总不会是他们再下去了吧。
尤开往旁边看,走廊被烧得焦黑,这里不是第四楼。
他像个无头苍蝇般乱转,听到身后传来声音时,心中一急就往旁边拐角的楼梯跑,只跑下一个楼层,就看到封死的木板。
身后嗒嗒的脚步声穿过来,还有哐当哐当,像是手术器械撞击清脆声音。
医生推着小推车,慢悠悠地走过烧得焦黑的走廊,口里哼起欢快的歌。
尤开抵住木板,咽口口水,紧张地盯着楼梯上面,双手攥住木板……双手?他低头看自己的手,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他的手回来了?
——
方棠棠在四楼走廊寻找。
手术光线扫过黑暗,她推开门,又是间病房。
这里是住院部,只有病房,她蹙眉,不明白为什么下面的楼层都被烧成焦黑,只有住院部崭新,没有被波及。
不愿意伤害病人?
这间病房和其他病房不太一样,在床头放着个玩具娃娃——
是个棕色的玩具熊,眼睛圆圆,脑袋也圆圆,还有个憨憨的大鼻子,看起来憨态可掬。不过在它的肚子上有条歪歪扭扭的线,像蜈蚣爬在棕色肚皮上。
方棠棠拿起玩具熊,才发现它的肚子是干瘪的,里面的棉花被掏空了。
她想起在太平间见到的尸首,他们的肚子上也有条血线,和玩具熊如出一辙。她想了想,把玩具熊塞到自己背包里。
不管是什么,先带走吧。
长长走廊里出现一抹灯光。
暖黄灯光从门缝里漏出来,她小心走过去,推开门,这间房终于不是病房,而是类似于医生值班室的地方。办公桌上摆满难以看懂的医学书籍,和一个深色笔记本。
方棠棠扫了圈没有找到可以急救用的东西,就把笔记本先塞到自己包里,然后跑出来,到最后一个房间时,终于找到一些绷带器材。
等她推着小推车跑到原来病房,愕然发现病床只有一滩血。
陆涟不见了、宁薇不见了,就连半死不活的尤开也不见了。
只有那颗血色糖果乖乖呆在桌子上,不一动不动。
方棠棠:“赵老师,他们去哪里了,是遇到什么危险吗?”
血色糖果安静无比,一言不发。
方棠棠:“……赵老师?”
赵老师为鬼的风格和为人是差不多,温柔又佛系,除开教学之外的事,一概是不管的。
她把糖果塞到口袋里,在病房里转一圈,想找到陆涟他们失踪去哪里。按照陆涟的性格,就算离开,也应该会给自己打声招呼。不过……
总不会又去修房子吧?
但就算修房子,尤开和宁薇的失踪又怎么解释?
方棠棠心急如焚,努力让自己镇定起来,跑到电梯口,看到鲜红的数字,表明电梯现在停在负一层。怎么会去了负一层?
她眉头紧皱,咬了咬唇,摁下按键。
数字显示电梯在缓缓上升。
趁着这个时间,方棠棠拿出刚才顺手拿走的笔记本,打开一看。笔记本上是龙飞凤舞龙飞凤舞的狂草,她瞪大眼睛,左看右看,还是看不懂,于是放弃继续把它丢到书包里。
电梯上升到第四楼。
方棠棠后退两步,攥紧血色糖果,心中默默喊了两声赵老师。
太平间的那些东西可能就在电梯里面,她想起几具尸体狰狞惨状,一股凉气从地上蹿起来,直蹿到后背,让她生了一身冷汗。
尸体开膛破肚,玩偶也开膛破肚……
她皱起眉,把糖果放在前面,注视着两扇门慢慢打开。
电梯里空无一物,金属折射银灰的光,显得冰冷,电梯里的灯光不停闪烁着。她纠结几秒,在电梯门要闭合的时候,咬牙走进其中。
刚刚电梯停在负一楼,说明有人下去过。四楼没有人,也许就是陆涟他们乘电梯下去了。她不明白陆涟为什么要去那里,但总归是要去看看的。
电梯里灯光闪烁,墙壁上出现两个影子。
她从口袋摸出一颗巧克力,递到旁边,轻声说:“谢谢你陪着我,27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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