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鹤很轻松地过了院试,拿到了身份考籍,正式成为一名秀才。</p>
卢宣故意问他,还做不做买卖了?谢青鹤叹气摇头,表示自己老实读书,备战秋闱。</p>
为了避免被老人家催婚,谢青鹤故意做出关心举业很紧张的模样,还从家里搬了出来,到别院居住。独居的日子清闲了许多,关上门写写画画,该修炼就修炼,倒像是回到了寒山一样。</p>
此时,谢青鹤已经隐约地感觉到了一丝厌倦与无谓。</p>
不管是李钱,还是卢渊,包括被他干脆利索干掉的麻吕亚,这些人有多少旧怨,他其实都没有办法解除。他只是把李钱活成了谢青鹤,卢渊活成了谢青鹤,麻吕亚活成了谢青鹤。</p>
他看似很小心地压住了自己快刀斩乱麻的能力,给卢渊寻了一条看似有希望达到目的的路途。</p>
可是,想要走好这条路,本身就需要太多卓越的能力。</p>
有些特质是谢青鹤所特有的,卢渊并不具备。比如说卢渊就并不一定能中举登第。</p>
卢渊的麻烦比李钱大得多。李钱但凡想得开一些,日子就能过得比在酒楼帮闲好。卢渊的难点则在于起点太高,一个人想要扛起整个家族不使阶层下滑,本就非常困难,卢家可是正二品的层级!</p>
就算谢青鹤不走仕途,就靠着“官商勾结”把生意做起来了,一己之力拴住了卢家崩溃式下滑的阶层,谢青鹤所具备的这种资质与天运,也绝不是卢渊所能拥有的。</p>
谢青鹤能做到的一切,卢渊都做不到。</p>
卢家的颓势,不是决策失误所造成,完全在于盛极而衰。</p>
二品尚书就是卢家的顶点,走到这个位置之后,后继无人,必然会从顶点滑落。</p>
谢青鹤每天坐在别院的桃树下,认认真真地替卢渊想辙。</p>
——单以卢渊的资质,他怎么才能解决自己的问题呢?</p>
坐了二十天之后,谢青鹤翻开了四书五经:“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少小须勤学,文章可立身。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这是唯一唯一唯一的办法了啊……”</p>
读书,付出最少,收获最大。</p>
妇人还能因嫁人一步登天,男人拼不了爹,就只能拼自己了。</p>
想到这里,谢青鹤突然福至心灵:“拼不了爹,还可以拼师父?”</p>
李钱比卢渊大了十几岁,换句话说,谢青鹤在李钱那段经历中见识过的一切,理论上应该比卢渊早上十几年。他曾经听过的奇人异事,现在八成都还活着,还存在着。</p>
谢青鹤又花了几天时间,给自己圈定了几个目标,打算等秋闱结束之后,就去寻找(抱大腿)。</p>
卢渊一辈子都没中举,谢青鹤也不打算中举。他要替卢渊找个可行的“出路”,就不能让自己开太大的挂。毕竟,秀才和举人的身份,也称得上是天差地别了。</p>
可怜老祖父卢宣巴巴儿地亲自把孙子送进场,结果谢青鹤当场给他表演了一个发烧昏迷,门都没进就被抬了出来,吓得祖父连忙给他找大夫,背后偷摸抹泪:“时运不济……”</p>
什么时候生病不好,偏偏开场之前病了!还烧得这么厉害!</p>
等谢青鹤病好之后,卢宣都不敢刺激他,只说没关系,孙儿你还年轻,三年后再战。</p>
可惜倒霉孙孙还是深受打击,傻了几天之后,先去别院住了两个月,突然哭着喊着要去游学。卢宣整个人都不好了:“这马上就过年了,渊儿你往哪里去游学?”</p>
第二天,卢宣就听下人汇报:“老太爷,小少爷进了您的书房,坐了一会儿就走了。”</p>
卢宣心里咯噔一下,怒道:“快派人去各处路口拦截!不许叫少爷跑了!”</p>
人自然是追不回来的,谢青鹤早已带着栓子远遁而去。</p>
卢宣回到书房,打开自己书柜的抽屉,里边二千两银票果然被搜得干干净净。</p>
他叹了口气。家里的银票都在账房,他的私房也都在自己屋里。</p>
之所以会在书房里放银票,就是让孙儿应急花用。</p>
——蠢儿子和儿媳妇都是领月钱过日子,卢宣纵然偏心孙子,面上也不能太过分。</p>
卢渊小时候,他放十两。长大一点,他放五十两,一百两。自从卢渊从这里抢了本钱去做买卖之后,他就放得更多一点,二千两。儿子是不中用了,这家业,田产地契银钱,不都是孙子的么?</p>
“不就是一次蹉跎,又值得什么。”卢宣只恨自己把孙儿逼得太急,总催他下场做什么呢?</p>
※</p>
谢青鹤跑出去许久,始终没给家里写信。不是他不想捎信回家,实在是这年月家里没个为官做宰的,也没有常来常往的下人差遣,要送一封信的代价实在太奢昂还万分不靠谱。</p>
他从李钱处得来的记忆并不准确,事先拟定的几个名字,寻过去不是扑了个空,就是货不对板。</p>
那就只能现找了。</p>
能攀上的富有极大能量的贵人理论上都在龙城,谢青鹤开始在龙城悠游,顺便打听消息。一直厮混到年后,才勉强锁定了一个目标,谢青鹤开始制定抱大腿计划……</p>
他所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努力帮卢渊解决旧怨时,长姐的一封家书也飞回了南兴。</p>
卢泽给祖父写信,主要是为了要钱。</p>
杨显祖想升正四品,这个坎不是一般的大。除了朝中人脉,年资,才干,名声种种,还得花钱上下打点。要说上下打点也不至于把卢泽的嫁妆掏空,可是,杨显祖并不想掏这个钱。</p>
卢家对卢泽极其厚待,分了三分之一的家产给卢泽当嫁妆,杨显祖以己度人,认为卢泽的嫁妆不过是卢家九牛一毛——正常人怎么可能把三分之一的家产给姑娘做嫁妆?男丁分家都不是这么分的!毕竟家产越分越薄,通常情况下都是嫡长子占大头,嫡次子都得靠边站。</p>
这些年老卢尚书的旧友旧识都死得差不多了,杨显祖则是升官敛财,官威日重。</p>
他早就让卢泽写信跟岳家索要银两,想来岳家也不敢不给。考虑到小舅子还在举业,说不得他日也能与自己同朝为官,杨显祖还比较客气。直到听说小舅子临场发病没能顺利入闱,杨显祖这点儿耐心就彻底消失了。</p>
可卢宣的想法已经跟多年前不一样了。</p>
从前是把孙子的未来寄托在孙女婿身上,自然要全力满足孙女婿的要求。现在孙子自己都说了不肯倚靠别人,卢宣总得给孙子留些家产,免得孙子捉襟见肘。</p>
卢泽一开口就是那么大的数目,若说背后没有杨显祖默许或说支持,卢宣也不相信。</p>
卢宣知道,孙女婿正在晋升正四品的紧要关头。</p>
这笔钱,卢家倒也不是拿不出来。问题是,卢宣知道孙女的嫁妆有多少,这笔钱同样孙女婿家也拿得出来啊?为什么非要找卢家索要呢?这中间隐藏的贪婪心思就很令人厌恶了。</p>
这口子不能开。</p>
一旦让杨显祖吃得舒服,吃得满意了,他的官越大,卢家越被动!</p>
卢宣没有出面,让儿媳妇伍氏给孙女回了一封措辞十分客气的信,另外附上银票二百两,表示对女婿选官的支持——</p>
卢泽拿到那二百两银票都惊呆了,看了是伍氏的回信,她忍不住娇嗔:“阿娘也真是!”</p>
杨显祖听说有南兴来人,心知岳家必定回了信,他是专门来拿银票的。</p>
哪晓得居然只有二百两,这是打发叫花子呢!</p>
他并不认为自己如何无理,反倒是觉得祖父无理!这么快就“过河拆桥”偏心小舅子了,还说什么全力扶持自己!孙女婿是半个孙子,哪里及得上孙子金贵!</p>
杨显祖阴着脸,转身就走。</p>
卢泽赶忙伸手拉住他:“相公,你莫恼呀。我阿娘没什么见识,她是领月钱度日的,也没几个嫁妆,能给我二百里只怕是到了极限。我再问问,祖父必然有回信来。”</p>
杨显祖冷笑一声,我竟信了卢宣的鬼话,娶了这个蠢婆娘!</p>
他唯一庆幸的是,早就知道卢泽蠢,所以,他根本就没想过让卢泽生他的孩子。有这么个蠢娘,他再是聪明能干,孩子只怕也是个废物!</p>
“不必了。”杨显祖甩袖扬长而去。</p>
正在运作官位的紧要关头,杨显祖也不能闹事,只怕一点儿议论就坏了自己的前程。</p>
反倒是卢泽满头雾水,一向疼宠自己的祖父,怎么就突然没消息了呢?为什么不给钱了呢?</p>
她一连写了七八封信回去追问,心腹陪房来来回回地跑,搞得住得近的几处邻家都听到了风声,杨郎运作官位,他岳家好关心呢,下人来来去去七八回,怕是送了不知道多少银子来助威!</p>
这传言把杨显祖气了个好歹。偏又不能怼回去,说岳家没给我银子!我花钱打点都是自己的!</p>
对外分辩不得,对内的脾气就不大好了,时不时给卢泽使个脸色看。</p>
卢泽完全不知道症结所在。</p>
“来京城就有些郁郁。不爱见我。见了我也不如从前那么温和可亲。”卢泽坐在屋内抹泪,跟自己的奶娘哭诉,“我知道他是怨我。怨我生不了孩子。妇人若不能为丈夫绵延子嗣,比个母鸡都不如了。他不喜欢前头那两个孩子,必然是喜欢我给他生的呀,偏我又生不了……”</p>
奶娘也没什么大见识,只能跟着垂泪:“我可怜的姑娘……”</p>
这俩糊涂蛋走偏了方向,天天寻医问药,想要调理治愈卢泽不孕的症状,早早诞下麟儿,重新获取丈夫的欢心。完全不知道杨显祖没能从岳家榨来银钱,心中已生怨恨。</p>
毕竟,杨显祖拿去打点上官喽啰的银钱,全是从卢泽妆奁里抠出去的。杨家可没出一个子儿。</p>
到谢青鹤在承恩侯府站稳脚跟时,杨显祖也顺利升上了正四品,任大理寺少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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