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钱的归来给伏传带来了极大的安慰, 相对亲近的云朝和时钦都看得出来,谢青鹤是借此纾解伏传心中的苦闷,否则, 李钱一个近五十岁、养得满身痴肥的“土财主”, 哪有引他入道的必要?
谢青鹤对此并不承认,解释说:“他照顾小师弟尽心尽力, 引他入道是我欠他的缘法。”
寒山上下都知道掌门人徇了私情。可李钱作为目前寒江剑派最大的供应商,诸弟子身上吃的穿的用的, 基本上都来自于李钱打理的各色作坊, 为了替伏传铺路,李钱对所有寒江弟子都有求必应,想要什么新奇玩意儿, 只要把话递到李钱跟前, 过没多久李钱就把东西寻摸来了。
——不独是各位掌权的弟子, 苗苗山居的小朋友想要个布老虎,李钱都会差人亲自送上山。
这会儿李钱走后门,直接成了寒江剑派的外门弟子, 还直接练上了《大折不弯》心法, 非但没有人说怪话议论,倒有不少人显出了善意,说要给李大叔补课。
当然, 到底是真善意还是畏惧谢青鹤的权威, 心腹之中, 真相如何不好说。
只要门内寂静无事, 一派和谐风度,谢青鹤就很满意。
既然是成年的外门弟子,谢青鹤让在檀香小筑给李钱找了个住处。
寒江剑派地方大,外门弟子人数也不少,按照职级不同,住在不同的屋子里。
如李南风、陈一味这样的内门弟子,都住着前院后宅的大屋子,还有外门弟子专门打理花园药田,外门执事也都有独自的小院,集中规划在一处。其余弟子则几人合住一院,各自有厢房,资历更浅的弟子则免不了要与师兄同住。
怎么给李钱安排屋子也是个麻烦事,伏传直接把李钱接到了自己住处,说:“打小李大叔就与我同住,我那儿地方宽敞,也不是住不开。”他在檀香小筑的院子,是上官时宜年轻时住过的,大院连着小院,屋子多得能做库房,不止有花园小溪,还有一个宽阔的练武场,方便练习枪术。
李钱搬过去之后,伏传的住处就多了许多烟火气。
盖因李钱是个非常懂得享受的龙城土著,行事做派都有独自的偏好,吃饭喝茶都跟寒山上下大不一样。他手底下有钱有人,想要什么自己就办妥当了,在檀香小筑也摆起了土财主的架子。
伏传与他住在一起,难免会被他邀请尝试一二,居然非常适应。
——伏蔚与刘娘子都是实实在在的北方人,伏传骨子里也带着北方口味,自然适应良好。
李钱这里今天吃烤全羊,明天打边炉,搞得风风火火的,时钦常在外门忙碌,顺脚一溜就过去蹭饭,吃得高兴了难免呼朋唤友,云朝也不远十里溜溜达达去赴宴。连谢青鹤都去吃了两回饭。
又因檀香小筑与苗苗山居离得近,驴蛋和韦秦也常来常往,弄得伏传那边非常热闹。
紫竹山庄的几个年轻弟子在嘉宾馆都吃腻了,也跟着往檀香小筑跑。
李钱年轻时在酒楼当帮闲,所谓帮闲,就是会来事儿,会带着客官们玩儿。伏传的朋友们来吃饭,他接待得那叫一个热情,一天天地张罗着带人出去野地烤肉,叫人编好竹筏子,去乌龙潭划水摸鱼,吃现煮的鱼汤……
陈一味就很不高兴了。你们玩就算了,还要带着小弟子们去乌龙潭玩,那竹筏扎得跟玩儿似的,还要在竹筏上烧火煮汤,不知道乌龙潭前几个月差点出事么?淹死个人算谁的?
谢青鹤听了陈一味抱怨,说道:“小师弟跟着呢,没事。”
陈一味就是不想担责任。以大师兄对小师弟的宠爱,真出事了会责怪小师弟么?不会!他个偏心眼的只会责怪应该懂事的师兄——也就是陈一味自己——为什么没有事先提醒。
现在谢青鹤放了话出来,伏传的事不用他负责,陈一味就懒得多管了,每天笑眯眯地看着李钱带着伏传和紫竹山庄几个年轻弟子到处玩。
伏传还要盯着外门弟子修行,那几个紫竹山庄的弟子就天天摸鱼,也不去知宝洞进修了。
谢青鹤不得不感慨:“原来不是不爱玩儿,实在是都不会玩儿。”
李钱拍拍肚皮,笑道:“倒也不是不会玩。仙长您想,您好心好意留他们在知宝洞进修,他们若不做出个认真刻苦的模样,岂不是绝了师门后辈他日再来进修的路?纵然想贪玩躲懒,也不敢做在明面上。小主人又是个勤恳修行的性子,那小姑娘跟我诉苦,原本他几个在嘉宾馆里打叶子牌,小主人进门就赶忙收起来,苦哈哈地向小主人求教……只恨不得小主人每天晚上都有事,不能去作陪。”
敢情是寒江剑派积威深重,把紫竹山庄几个小朋友都镇住了?不得不做出刻苦修行的模样。
谢青鹤也没想到这一茬。想起小师弟还来诉苦,说几个小朋友天天找他问这个那个,一时一刻不得闲,哪晓得真相在那边又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个模样。
“他如今心情好么?夜里歇得如何?”谢青鹤问道。
李钱点点头,说:“起居有常,睡得安稳。至于心情怎么样,这可说不好。以我看来,他有些心事也是难免。”他坐在榻上,一只手拍着自己挺起的肚皮,示意谢青鹤,“您看,他惦记的若是我这样的,三两个月忘了也就忘了。”
“您这样儿的……”
李钱把谢青鹤上上下下打量一番。
早三个月时,谢青鹤还有削瘦憔悴之色,如今在观星台养息得极好,肌骨重新丰润亭匀,黑发恢复了浓密健康,在李钱看来,岁月在谢青鹤身上几乎没有留下痕迹。初见时,谢青鹤就是二十来岁的模样,十六年过去,他都成了个土财主,谢青鹤居然还是当初那个从容破魔的潇洒模样。
这样的人,随便坐在榻上,歪在软枕上蹙眉说话,好看得也像是一幅画。
李钱是个不好男色的,这些年都对谢青鹤的风采念念不忘。任凭人吹嘘这个美人,那个天仙,见面之后都觉得,哎,这颜色,也不过如此。看什么活色生香的美人都味如爵蜡。
他不禁叹息摇头:“这事儿啊,难。”
谢青鹤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难道还怪我长得太好看了?
伏传对谢青鹤隐有绮念的事,云朝和时钦都不清楚内情,谢青鹤只告诉了李钱。
他给李钱写信,召李钱回来,不单独是为了引李钱修行入门,主要还是为了伏传。李钱对此也心知肚明。他对修行很有妄想,可自己资质不好,早些年就断了修仙之念。
能不能修行倒是其次,伏传遇到了难处,谢青鹤不好处置,他自然要放下一切回来照顾。
李钱回来之后,伏传的生活就有了翻天覆盖的变化。
他的生活不再围着谢青鹤转,有李钱环绕照顾,伏传自己就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吸引了时钦云朝,吸引了驴蛋韦秦,吸引了紫竹山庄的晏少英、颜宝儿和花清……
谢青鹤跟他说,他该有自己的生活。
伏传不明白,什么叫自己的生活?不管在不在谢青鹤身边,他都是一样的吃饭睡觉,一样的修行理事,跟着谢青鹤的生活,与所谓“自己的生活”,究竟有什么两样?
谢青鹤召回了李钱,两位老父亲碰头一商量,顿时给他安排得明明白白。
当然,谢青鹤也没有亏待李钱。
李钱平时在檀香小筑负责安排伏传“自己的生活”,带着驴蛋韦秦,以及那几个紫竹山庄的年轻弟子到处玩,谢青鹤则借口李钱年纪大了资质不好,独自修行难有进境,隔三差五安排李钱到观星台开小灶。
小胖妞修行就借助了轮回树与多情不苦花之力,谢青鹤一身担起了轮回树与多情不苦花的重任,强行把李钱的修行拉了起来。
这对谢青鹤来说不费什么力气,李钱也感觉良好。
——躺修的感觉能不好么?
“要么,我开始蓄须?”谢青鹤不大喜欢留胡子,吃东西不方便,洗起来也麻烦。
李钱摇头说:“若只贪慕皮相倒还容易解决了。我看小主人不是那样的性子。我倒是觉得您对他太过慈爱宽和。您是不愿对他摆长辈架子,可是,我看上官掌门对您就是极其慈爱的,也没有到您和他那样的地步。”
谢青鹤沉默片刻,说:“我本也打算对他严厉一些。”
李钱竖起耳朵。
哪晓得就没下文了。谢青鹤表情也很无奈。
他还打算天天督促伏传功课,逼得伏传受不了自己搬出去呢。真到了伏传住在观星台的时候,他连叨叨一句都舍不得,每天只想摸摸伏传的脑袋,夸伏传是个好孩子。
“您只要拿对着陈一味的姿态对着他,那就足够了,倒也不必很严厉。”李钱说。
送走了李钱之后,谢青鹤问云朝:“我对陈一味很严厉么?”
云朝想了想:“严肃?”
谢青鹤端茶缓缓吃了一口。
他在普通弟子跟前是比较古板严肃,毕竟人性如此,近之则不逊。对小师弟……也要如此么?
可小师弟之所以依恋自己,不就是因为觉得自己对他好,待在自己身边很惬意舒坦么?想要让小师弟不再对自己心存妄想,就故意让小师弟不惬意不舒坦,甚至觉得靠近他就难受委屈?
谢青鹤觉得这样不好。
他的初心是为了让小师弟成长得更好。
故意伤害小师弟,让小师弟伤心,以达到绝情的目的,这事绝不可取。
※
到下半年,外门修行上了正轨,齐欣然等六人都陆续找到了气感,寒山上下一片欢腾。
上官时宜是个极其无趣的老修行,平时门内鲜少兴庆之事,他自己不过生辰,也只有谢青鹤生日的时候,他会让厨房整治一桌酒席,叫内门几个弟子来给谢青鹤庆贺。其他时候,什么节日都不过。
谢青鹤继任掌门之后,手底下就松了许多。这回他就安排办了个庆功宴,吃流水席。
因为寒山地界极大,光是山门岗哨就要许多外门弟子值守,流水席面才能面面俱到,不至于说这边在欢呼雀跃,那边还在苦哈哈地轮岗。
上官时宜从不出席这类场合,谢青鹤如今的身份也不好出席,就让伏传负责主持。
何谓群星拱月?
这大半年来,伏传也渐渐地品出味儿了。
驴蛋和韦秦每天都会到他住处问安,伺候起居,有时候他被李大叔绊在家里耽搁一会儿,外门有事要回,也不敢责怪他为何没去清泉溪坐班,而是恭恭敬敬来家里拜见,向他问策求个处置的章程。他的朋友们也会来家里找他,喝茶下棋,聊天烤肉,晚上还能小酌几杯,谈古论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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