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第 146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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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之后,伏传小睡片刻。与谢青鹤缠绵一番,待烈日微斜,才出门赴约。

说是去打马球,实则连马都没见着,在茶寮里说了几句话,见了几个萧宝卷带来的证人,伏传就点头回家了。谢青鹤坐在树荫下写字喝茶,伏传嫌门外暑气太重,将外袍一脱,一头扎进了池子。

谢青鹤吃了一惊:“那是荷池!”

荷池养藕,底下都是淤泥。

伏传攀在池边,说:“我踩着水呢,没踩泥。”

谢青鹤无奈地说:“以你如今的修为,不至于受了暑气吧?”

“暑气不恼人,心里恼火才恼人。我今日去见萧宝卷,他说,他家那背景一波三折层层叠叠的‘暗桩’,终于找到真正的幕后主人。大师兄猜猜,是谁?”伏传问道。

谢青鹤只是笑一笑,说:“是谁?”

“卫夫人。”伏传说。

谢青鹤若有所思。

“这鬼扯的说辞!卫夫人若能往王孃身边安插宇文彪丽这样身份的暗桩,她会蠢到给印夫人喂药么?”不怪伏传生气,萧家打两个月前就言之凿凿,说马上抓到差使宇文彪丽的幕后主使了,一次次给伏传假消息,调查到的目标越来越可笑。

“未必都是鬼扯。他指卫夫人,可有证据?”谢青鹤问。

“都是旁证,且都是说得模棱两可的证人。说看见卫府下人假扮成萧家令使与宇文彪丽见面,可假扮成萧家令使的卫府下人已经死了,只剩一个‘目睹’此事的油茶摊子小贩。又带来一个人,说他是那卫府下人的表亲,亲眼目睹韩府下人杀了他的表妹灭口。至于那杀人灭口的韩府下人,反正萧家是找不到了,萧宝卷认定是被韩家毁尸灭迹了……”伏传在马球场听这说辞时都想喷火。

“这几件事都有一个共性。”见伏传抬头好奇,谢青鹤拿扇子替他遮住阳光,“办得不利索。”

“让宇文彪丽构陷王寡妇的时候,宇文彪丽事败马上反水。宇文彪丽引三娘去萧家的赌坊,被堵在暗室不能脱身时,又被三娘拾得一把刻字的制式匕首。韩琳那边,非但没有如愿鸩杀印夫人,反而被卫夫人顺藤摸瓜找到了毕尚书府上。”

“这样想起来,是不是有些太过拖泥带水,处处都是破绽?”谢青鹤反问。

“故意的?”伏传踩水的动作停了一瞬。

“有件事我一直觉得很奇怪。卢氏是韩琳的乳母,与卫夫人也相处得极好,很得卫夫人的敬重,她这样的老仆,若是跟着小主子,一辈子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子孙后代也有前程,区区几千两银子就能收买她?”谢青鹤说。

“卫夫人拿她背锅?真正要杀印夫人离间我与韩琳的正是卫夫人?”伏传顺着谢青鹤的说辞去想,顿时怀疑起自己的眼光,开始怀疑人生。难道卫夫人真如此深藏不露?他与卫夫人几次照面,竟然没能看出卫夫人的破绽?!

谢青鹤无奈地那扇子在他脑袋上轻拍一下:“韩家能做主的就只有卫夫人?”

“那不可能是韩琳。”伏传斩钉截铁地反驳。

没等谢青鹤再扇他一下,他突然醒悟过来:“粱安侯!粱安侯他能支使韩府下人,也能支使宫卫,韩琳的乳母必然也对他怀有敬意,不敢轻易敷衍!——他只是被软禁,与韩琳有父子名分,又有旧部效忠,还有庶子孝顺!”

谢青鹤把他从荷花池里拎了起来:“这事你转告韩琳,让他自己去处置。”

伏传浑身上下都啪嗒啪嗒滴水,他跺了跺脚,说:“他能怎么办?他还能把粱安侯杀了?真是麻烦。”见谢青鹤盯着他,他又连忙解释,“我肯定不掺合。疏不间亲,他俩毕竟亲父子。”

“我就是不明白,粱安侯搞这么一出是怎么想的。他是要栽赃谁?”伏传往盥洗室走。

“自然是韩琳。”谢青鹤去屋内给伏传拿了干净衣裳,伏传已经跳进澡盆,因伏传跳过荷池,谢青鹤看着他用澡豆把全身搓了一遍,才准许他冲洗出浴,穿上干净衣裳,“若非有你扶持,韩琳能从南郡北上,逼迫韩漱石下野么?”

伏传还是不明白:“他这陷害也没人能看懂啊。”

“你不要忘了,最初韩琳一直派人跟在宇文彪丽身边。若没有挑明此事,韩琳会火速将人从宇文彪丽身边撤回么?一旦宇文彪丽出事,最先怀疑的难道不是韩琳?”谢青鹤问。

“所以是粱安侯被软禁家中,消息不够灵通,才导致宇文彪丽这步棋走坏了?”伏传发现如果从这个方向来考虑,居然也是说得通的。

谢青鹤点点头,让伏传把衣裳穿好:“你差人去给韩琳送信,或是亲自走一趟。”

伏传马上醒悟过来,若是粱安侯软禁之中也有这么大的能量,萧宝卷今日领着那么多证人去马球场跟他碰面,只怕也瞒不过粱安侯。若不尽早通知韩琳,不知道粱安侯还会搞出什么事来。

“我亲……”伏传一句话没说完,被谢青鹤一把按扑在地上。

瞬间就是地动山摇。

感觉到身边砖瓦横梁乱飞,伏传极其担心扑在自己身上的谢青鹤:“大师兄你……”

谢青鹤一根手指轻轻竖在他的唇上,旋即在他背上轻拍了一下。伏传顺势抬头,看见谢青鹤示意的方向。下一刻,谢青鹤往西面飞掠而去,伏传在同时扑向北面高墙。

两个手持八角玉符的黑衣人被揪了出来,谢青鹤将玉符收予指间,又往南面扑去。

三个人,七道八角玉符。

伏传都气笑了:“还真是看得起我!”

上古时,修门三千。流传至今,大多数修门已经沦亡,也有一些旁支末裔悄然存世。这七道八角玉符不属于寒江剑派的传承,伏传看不出来历,但可以肯定出自上古修门。能弄出这么大的声势,直接炸塌一座院子,也绝对是极其珍贵的东西。

谢青鹤将这三人都拍了一遍,说:“普通军卒。你在家中施救,我先往韩琳处。”

遇袭的不仅仅是谢青鹤与伏传的居处,前院也有火光燃起。

只是八角玉符显然十分珍贵,全都用在谢青鹤与伏传处了,前院攻入的只是普通杀手。伏传府上下人多半都随他修行,倒也不是一击即溃。

至于为什么要去救助韩琳——

在谢青鹤与伏传的院子被炸开的瞬间,几条街外也有巨响。

谢青鹤抓住杀手的时候,顺便往韩琳处看了一眼,那边有烟尘火光,显然也遇袭了。

家里带着八角玉符的贼人都被揪了出来,韩琳那边就说不好了。谢青鹤将相对安全的家中救援安排给伏传,伏传也没有异议:“大师兄,小心。”

谢青鹤将八角玉符全都收在手中。

不是他不肯留给伏传防身,这玩意儿不稳定,若是不小心在伏传手里炸开就麻烦了。

京城百姓也算是见多识广,这动静不像是兵变,地动山摇的巨响更像是炸雷,于是纷纷开窗爬墙看热闹,倒也没有开门到街上逛的。谢青鹤一路飞檐走壁掠过,夜色中淡成一道薄影,引来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一阵惊叹。

韩琳府上驻扎了不少府卫,内外都有岗哨巡逻,想要袭击此处远比伏传府上困难。

谢青鹤赶到时,丞相府门前已是一片混战,尸横遍野。他往韩琳住处奔去,前厅还有好些端端正正的房子,后院几乎成了废墟,到处都是砖瓦炸裂粉碎的烟尘。混乱中,主不见仆,仆不知主,所有人都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转。

谢青鹤拔高身形,将韩琳府上扫了一圈,远远挥出一道剑气,将欲掷出八角玉符的军卒刺倒。

围攻韩琳府上的人马多了十倍不止,谢青鹤光是携带八角玉符的军卒就抓了近二十人,收到了近八十枚八角玉符。这么大的存量,一把扔出去能把皇宫彻底炸坍了,居然就用来对付韩琳!

有谢青鹤强力镇压,八角玉符带来的混乱很快就平息了下去,单论拼杀,丞相府的府卫堪称天下一流,不惧任何匪贼。

韩珲满脸是血带着人前来拜谢:“多谢大先生援手。大先生,可见着我大兄了?”

谢青鹤摇头:“你带人去找一找。将伤者安置在前堂,再安排仆妇烧水、备药,我去看诊。”

韩家是兵家出身,韩家子弟都上过战场,府卫也都是百战老兵,哪怕如此混乱的情况下,家中奴婢哭哭啼啼,府卫浑身挂彩却丝毫不乱。一部分人跟着韩珲掘地救人,一部分人火速安置伤兵,不必仆妇烧水,府卫已经接管了伙房,大锅煮烧纱布,烈酒冲洗伤口,进行简单的急救。

伏传在韩琳身边待了六年也没荒废,许多府卫的应急医术都来自伏传与大郎,谢青鹤暗暗点头。

于是,老兵和府医处置轻伤,谢青鹤就专门负责重伤员,保人不死。

正在忙碌中,伏传也带着人赶了过来:“大师兄,情况如何?”

谢青鹤正在给一个丢了左手左腿的老仆续命,旁人运气时不能说话,他只是不能抽手:“后院死了不少人。我没见到女眷往外抬,你去后边。”

伏传马上就明白了。

负责救人的是府卫,他们优先抢救的是韩家的主子,其次是同为府卫的同袍兄弟,若是遇到了丞相府的奴婢,顾忌男女大防,多半不会去抬仆妇丫鬟,而是选择把男仆小厮扛出来。

——都是外伤,妇人被抬出来了,放在一屋子男人堆里,叫大夫怎么医治?敢脱她们衣裳么?

伏传马上吩咐宋未:“去把虞姑娘请来。”

三娘和陈老太都跟着来了,这么乱糟糟的情况,两位女医也是不够用的。

大郎摇头说:“她今日在丞相府照顾印夫人。小师父,我先去找她!”

三娘说:“我去请官姑娘与她几个姐妹。”都是王寡妇的女弟子,既是修行之人,多半都懂得一些粗浅的医理。

很快伏传就带着家中的女仆们去了后院搜救,二郎与随从下人们则跟着谢青鹤,在前厅帮着救人,连阿奇古也忙前忙后地打下手,帮忙递药递水清洗纱布。

来人一波接一波,先是京城街面上的三道衙门,韩家出面应对,并不准许他们参与搜救。

——丞相府的府卫并非只驻扎一处,不当值的府卫都散居在京城之中,这会儿全都闻讯回援,人手完全足够。何况,京郊还有韩琳的数万兵马,根本不需要外援。

这会儿主要是保证丞相府与京城的安全。

韩珲只在府中搜了片刻,没能找到韩琳的下落,先出发去京郊大营调兵去了。

这种情况下,若是府中混入来历不明的“外援”,出点什么事,谁担待得起?韩珠文出面打发了街面上的衙门之后,各路官员又派人来问,这会儿皇城刚刚下钥,宫中也紧急开了门,皇帝与田贵太妃都打发了人来问。

韩珠文被吵得不耐烦,还是强忍着性子一一回应。

——何人来袭?

——暂不知道。

——丞相安否?

——丞相安!

——请见丞相?

——没空!

……

当夜丞相府倒塌屋舍二十七间,死亡一百九十二人,其中,一百二十七人仅余残骸,难辨身份。

根据残骸发现的位置,推测死者有当朝丞相韩琳,以及丞相夫人印氏、照顾印夫人的女医虞氏。另有韩丞相妾室等六人。

谢青鹤一直在前堂忙到了天亮,又从天亮忙到了天黑。

等他终于把重伤者的伤情都稳住之后,才有空坐下来喝一杯水。

这时候韩珲已经带兵进京,把持住了各处要害,双眼通红:“到底是谁!”

谢青鹤拿出被他收在怀里的八角玉符,问道:“你不认识?”

韩珲全身披甲,本就是扛着几十斤重,见状居然双膝一软,倒也没有跪下去——被盔甲和身边的家将架住了。不止他认识这东西,韩家的老兵老将都认识这东西。

这是粱安侯不败的倚仗,韩家最大的骄傲,祖传的天雷符!

“我不信!他若……他若来攻大兄,他为何不来?!”韩珲嘶声道。

这其实很符合粱安侯的行事做派。当初韩琳暗中救下了阉党要杀的河阳党人,事情败露之后,粱安侯马上先下手为强,逼宫杀死了先帝,扶持幼帝登基。如今萧宝卷暴露了粱安侯的暗中谋算,粱安侯再次铤而走险,打算直接干掉韩琳与伏传,完全符合粱安侯的行事逻辑。

“若我俩也死了,他就来了。”伏传说。

韩珲脑子里一片混乱,一时沉默。

韩琳死了,是被亲爹用天雷符炸死的。

且不说这仇怎么报,反正韩珲是没法儿帮他报仇的,重点是……现在怎么办?!

韩琳的威望是一仗一仗打出来的,韩琳一死,谁能取代他的位置?韩珲知道自己不行。韩珠文?那就更加不行了!他在混乱中望向伏传,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望向伏传。

伏传叹息一声,说:“我若是你,现在先进宫奏明此事,再向皇帝请封。”

韩珲嘴唇微微颤抖:“请封?”韩琳本身没有爵位,仅有丞相一职。丞相之位又不是荫家传世之爵,岂有兄终弟及、父死子继的道理?拿什么去请封?

“请皇帝御旨封你——韩!珲!——为丞相。”伏传一字一字地说。

你都提兵七万进驻京城了,还抖抖索索地装什么规矩忠臣?!

“拿到了皇帝册封你为丞相的圣旨,再来拜我为师!”伏传咬牙切齿地说。

韩琳的战无不胜一直有身为谋主的伏传相随,伏传更有传奇无比的小菩萨之称,在军中深有威望。韩珲先拿到朝廷的册封旨意,再得到伏传的认可支持,才能勉强接过韩琳遗留下来的一切。

否则,韩琳的死讯一旦传出,韩家内外数万兵马,瞬息之间就要四分五裂。

伏传看了韩珠文一眼。

韩珠文马上站了出来:“叔父!请速速入宫请旨!”

韩珠文是韩琳长子,最应该继承韩琳一切的“太子”,他出面承认了韩珲的继承权,韩珲原本茫然的心中顿时涌起了无数的勇气和激动。他走近韩珠文身边,轻拍了韩珠文单薄的肩膀一下,几乎压抑不住声息中的颤栗:“都是你的!他日——叔父必要还给你!”

韩珠文往后退了一步,屈膝跪下:“愿为叔父牵马。”

伏传神色黯然,低声道:“真是会搞事情。”

这个京城,这个朝廷,已经被粱安侯的突袭搞崩溃两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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