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前。
应三两得了守门长老应允, 迫不及待想趁陆衍在剑宗这几日,于天堑感悟剑意,寻求突破的契机, 也为自己日后道途铺路。
剑宗天堑巍峨壮观,应三两到达后,才发现天堑对面另有一座观道台,半围绕天堑所建, 一层层分为七级, 第一、二、三层给外门弟子, 四层往上, 要么已经突破金丹,要么有亲传弟子或者长老们的手令。
最高层,那个传说中有开山祖师剑意起始之处, 只能元婴以上弟子进入。
毕竟剑宗弟子众多,倘若围在天堑旁, 只能以叠罗汉的方式。
感悟这种东西是很私人的,影响别人, 也是影响自己, 万一打起来更加不好。
应三两是散修,无门无派, 带他入道的师父终生没有突破筑基,面对徒弟的天赋不会心生嫉妒夺舍,反而教导应三两随心而为, 但身在修真界,比之大宗门, 散修和小宗门之间的资源争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应三两一身野路子剑法在一次次争夺和身退中练就, 没有章法,没有体系。
故他也没有仗着自己元婴修为往上走,反而老老实实往普通弟子堆里一凑,从第一层开始感悟。
剑宗数千年的悠久历史在天堑一道道凌乱的剑痕中体现到极致。
元婴期的应三两在第一层属于降维打击,他拥有敏锐的反应和广阔的神识,只需要一眼,就能领悟到剑痕中散发而出的剑意,剑意自然而然映在他的神识中,化作一道虚影,安安静静舞剑。
应三两盘腿而坐,眼皮阖上,身体放松,问尘剑横放在膝上,食指不自觉跟着神识中的虚影比划起来。
第一层最基础,许多修为不高的弟子也可在第一层留下剑痕,应三两不嫌麻烦,一道一道看过去,适合的多看两遍,不适合的划走,再错乱的剑痕,在应三两元婴期神识的梳理下,全部整理完不过用了一刻钟的时间。
应三两拿起问尘剑,去往第二层。
他心情不错,若不是怕影响一层的剑宗弟子,甚至想吹两声口哨。
应三两去往第二层的途中,第一层已经从打坐中苏醒的弟子好奇地瞥向陌生的修士,窃窃私语。
“那是谁?”
“看样子应当是外来的修士?”
“最近几天有谁拜访剑宗吗?”
“不知道,一会儿出去打听打听。”
应三两穿了一身粗布衣裳,整齐并不名贵,正好合应三两吊儿郎当的性子。
第二层的人数开始减少。
应三两再次花费一刻钟,走向第三层。
如此快速,令剑宗许多弟子侧目而视。
“他不会是在看风景的吧?”
“你傻啊,除了剑修谁会对一面山看风景。”
第三层,依旧是一刻钟。
应三两起身,前三层对他来说是非常基础的东西,但基础有基础的好处,应三两在神识中不断淬炼自创的剑法,查漏补缺,那套不成型的剑法,竟然真有了些章法。
如果陆衍和拂衣在这里,一定能察觉到应三两在短短不到半个时辰的感悟下,周身气质愈发沉淀,完全感受不到剑意外放,手中问尘剑似乎与应三两合为一体。
更上一层楼。
应三两满意地抬脚,想去第四层看看。
见他起身,一个弟子叫住他:“这位道友,第四层只有金丹期才可进入。”
应三两潇洒挥手:“我知道。”
第三层和第四层中有禁制,应三两的身影没有被禁制阻拦,见他安稳进入第四层,第三层的弟子们齐齐发出一声惊呼。
“怪不得我看不穿那位道友的修为,原来是金丹期!”
“灵气和剑意没有外泄,我觉得可能不止金丹期。”
“元婴剑修整个中洲不过这个数,”一位剑宗弟子把手掌翻了两下,随后指指应三两离去的方向,“那位道友顶天金丹,就是不知是哪门哪派的弟子。”
段同风为一年之约万无一失,每天准时登临天堑最高层,以求接触到一丝剑宗祖师的剑意。途径第三层时,喧哗声在他耳边犹如雷震。
第一层第二层心浮气躁也就罢了,第三层与第四层一线之隔,竟也如此懈怠,简直放肆!
属于元婴期的威压笼罩住第三层的弟子们。
安静一瞬。
第三层顶天筑基大圆满,哪能与元婴威压抗衡,弟子们见是最为威严的大师兄,纷纷住嘴,艰难地向段同风行礼:“大师兄恕罪!”
段同风前两日与拂衣大打一架,心境有些不稳,他不喜欢普普通通连金丹修为都没有的弟子们,他们只会浪费剑宗的资源,于剑宗一点益处都没有,等一年之约后,他接任掌门令,必当将中洲聚合成一门一派,集中洲之力,供他打开通天之路。
可惜扶摇师妹非要与自己相争,否则日后通天路打开,他未尝不可带“道侣”一同飞升。
段同风面上仍是威严,半点看不出所思所想,他没有撤下威压,说道:“剑宗圣地,为何喧哗?”
顷刻间,威压下的弟子们汗水已经浸透道袍,一位弟子咬牙开口道:“大师兄恕罪,我等只是在惊奇刚刚一位外来的道友,只用半个时辰便登上第四层,故对其修为有些好奇。”
外来道友……
段同风在三长老那里听说陆衍已经从魔界回归,准备拜访剑宗,难不成已经来了天堑?
与拂衣的对战历历在目,段同风脸色一沉,他不能对拂衣怎样,便用她师弟来试剑。
段同风收起威压,温声问道:“可是一位少年模样的修士?”
弟子们重重松了一口气,有坚持不住的直接晕倒在地,能够保持直立的弟子回想,发现自己根本不记得外来修士的长相,硬着头皮迟疑回答道:“回大师兄,模样不记得,不过应该……差不多?”
段同风得了答案,面上带起微笑,说道:“日后还要好好修行,切不可再有今天之事,明白吗?”
弟子们以为是大师兄体恤,连忙回答:“是,多谢大师兄教诲,我等必不再犯。”
第四层的应三两也感受到了下方传来的威压。
应三两从威压中简单估摸出对方的境界,跟他同为元婴,剑气倒是纯粹,只不过有种很特别的……应三两形容不出,只觉得这股威压对他也产生一些作用,按理说,他不应该有被压制之感啊。
奇怪。
应三两把许多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在脑后,第四层的剑痕比下面三层深刻,就算是应三两也要费些时间,这么想着,应三两神识突然疯狂跳动,属于元婴期的修为立刻散发出来,问尘剑倏然出鞘。
下一刻,两剑相交,强强相碰,掀起一股巨大的气浪!
段同风上到第四层,一眼看到稀疏的弟子中有一位格格不入的修士背影,那人穿着并不精细,身量比他在医谷看到的陆衍高大,十分眼熟,在天堑前,却没有剑意围绕,可见不算剑修。
在魔界两年,神造化宗天赋异禀的小师叔,拂衣引以为傲的小师弟,看样子受了不少苦啊。
段同风抽出本命灵剑北冥,眼眸中是掩饰很好的不屑,轻轻松松给“陆衍”平白想象出一通惨剧,手下毫不留情,剑尖直指“陆衍”的头颅。
第四层空旷,弟子们躲避不及,被突如其来的剑气直接掀飞。
应三两转过身来,气浪蒙住眼睛,看不清脸,可以感受到对方身上若有若无的杀气,心思转换间,把境界与剑宗几位比较出名的修士一比对,猜测道:“段同风?”
气浪缓缓消失。
“嗤,”应三两看清了人,没忍住笑出声,他没跟段同风交过手,知道拂衣对段同风的评价是“人不怎么样”,医谷一行中,应三两充分体会到这人嘴碎,于是应三两嘴上也没饶人,“两年不见,段道友偷袭的手段用得倒是炉火纯青。”
背后伤人,应三两长这么大还没谁能够在背后伤到他。
只是堂堂剑宗首席,手段如此下作,怎么担得起剑宗大任?
被掀飞的弟子们连滚带爬挤到角落中,以防两个人交手伤到自己,寻找合适的路线下去,他们不知道大师兄为何出手,而应三两的话,给他们心中完美无瑕的大师兄狠狠划上一道伤口。
不是陆衍。
是当年跟陆衍一起来到医谷的护卫。
段同风想起在医谷观礼,对面这个护卫跟后土城那个傻子坐在一起出言讽刺他。段同风握住北冥剑,将第四层弟子们的神色收入眸中,神情未动,冷漠说道:“阁下私自闯我剑宗天堑,未取你性命,已是我手下留情。”
弟子们面上的怀疑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笃定和羞愧,似乎是在说“不愧是大师兄,定我们竟然有质疑剑宗首席的想法,真是太不应该了”。
“私闯?取我性命?”哐叽一顶大黑锅盖在应三两脑门上,生生给应三两砸笑了,他知道段同风看陆衍不顺眼,搬出祖宗的名字没有作用,不如趁这个机会好好比上一比,让他看看剑宗首席的剑术究竟有多精妙。
应三两拽下放在腰间的酒囊,咕咚咕咚喝下三两魔藤酒,擦擦嘴,咧开一个狂傲的笑容,问尘剑心随意动:“此地施展不开,段道友既已定罪,我也不能不反抗一把。”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第四层清醒的弟子立刻御剑:“我得通知几位长老,大师兄和一个不知名道友打起来了!”
陆衍赶到天堑时,两个人在半空打得难舍难分,剑气四横,招招下死手。
铁血太子党三长老恨不得上场参战,以他的修为,轻而易举能够看清应三两的样貌,认出这绝不是剑宗弟子。一个外人,也敢跟他剑宗首席动手,一年之约即将到来,同风若是受伤,他必要那人偿命!
陆衍狐疑地瞥了三长老一眼,对方身上那森然杀气隔八百里都感受得到,陆衍眯起眼,看段同风与应三两几乎平手,凉凉说道:“剑修剑修,一往无前不惧挑战才是剑修,三长老说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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