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景谦也买了一份鱼,江攸宁的已经做好了。
她?也没客气,径直吃了起来。
只是见?杨景谦一人坐着尴尬,她?便?想了想,问:“你怎么这会儿才来吃饭?”
杨景谦笑?,“刚跟两?个毕业生讨论了论文课题,有点忘记时间了。”
华政毕业论文向来开题早,九月底就已经开始筹备,等大四第一个学期结束的时候就要?交初稿。
只是没想到杨景谦刚入职就会带毕业生的论文。
“系里缺老师。”没等她?问,杨景谦便?自动解答了,“这会儿刚来的老师也得带毕业生,而且,还?得当辅导员。”
江攸宁:“哦,那应该很累吧。”
“确实。”杨景谦说:“现在的小孩儿比咱们那会跳脱多了,想法?也更多。”
“好像是有这么个说法?。”江攸宁点头,“我妈也经常这样说,千禧年后的这些?小孩儿,教起来让人啼笑?皆非。”
“你妈妈也是老师?”杨景谦还?是第一次了解到这些?事,那会儿上学的时候,江攸宁总一个人走,唯一相熟的人就是路童,跟班里其他人很少打交道,大家也觉得她?神神秘秘的,对她?的事儿很少谈起。
“嗯。”江攸宁说:“我妈妈在华师,教世界史。”
“华师啊。”杨景谦言语中?带着遗憾,“我爸那会儿想让我报华师来着,填志愿前我临时改掉了。”
“不过我爸之前也在华师工作,他教经济学。”
“现在呢?”江攸宁问。
“退休了。”杨景谦说:“去年刚退的,现在就和我妈两?个人世界各地旅游,连人都看不到。”
“那挺好。”
江攸宁忽然想到,慕曦也快退休了。
本来她?从哥大回来那年,慕曦就要?退休,但临时出?了政策,退休时间又延迟了五年。
算算时间,也就这半年的事儿。
“退休以?后也还?能外聘啊。”江攸宁说:“听我妈的意思好像是她?可能还?要?再教两?年。”
“我爸当初也那么想。”杨景谦想到了自己父母,笑?道:“但我妈不让他去,说是大半辈子都搞教育和研究了,陪她?的时间少之又少,两?个人闹了阵儿别扭,我爸就拒绝了返聘。现在陪着我妈周游世界,再也没提过这事儿。”
“能一起去旅游也挺好的。”江攸宁说:“我妈也总埋怨我爸工作忙,不能陪她?。”
“那你爸妈是报了旅游团
还?是自己做的攻略?”江攸宁问。
杨景谦:“我妈做的攻略。她?以?前在华师教地理,后来转来华政,一直教旅游地理。”
华政的旅游管理专业也算名列前茅。
那样的组合倒是很适合出?去旅游。
江攸宁想到自己的父母,一时想不出?来谁适合做旅游攻略。
老/江不喜欢走路,慕曦是个路痴。
两?个人好像天生就不适合旅游。
杨景谦又说了些?他父母旅游的趣事儿,江攸宁听得津津有味,偶尔附和几句。
正聊着,杨景谦的电话响了。
他接起来,眉头忽然皱起,懊悔地说了声对不起,马上到。
“不好意思啊。”挂断电话后,杨景谦说:“我可能要?先走一步了,系里学生今晚办了模拟法?庭,我答应去当评审的,现在马上快开了。”
“嗯。”江攸宁笑?了下,“没关系,你去吧。”
两?个人的饭也吃得差不多,江攸宁端着自己的餐盘起身?。
杨景谦跟她?并肩走,见?她?偏离了放餐具的方向才喊住她?,“在这儿。”
江攸宁顿时晃了神,她?目光绕了一圈才看到杨景谦说的地方,尴尬地耸耸肩,“换地方了啊。”
“对。”杨景谦说:“咱们上学的时候都在最南边,现在换到另一边了。”
两?人一同下楼,江攸宁说想去操场看看,于是两?人在楼下分别。
江攸宁往西走,杨景谦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忽然开口?,“江攸宁。”
“嗯?”江攸宁回过头,“怎么了?”
“你要?不要?一起去看模拟法?庭?”杨景谦说话声音不高,刚能传到江攸宁的耳朵里,“今年系里有几个辩论的好苗子。”
似是怕她?拒绝,又补充道:“之前就说过要?邀请你去看模拟法?庭的,择日不如?撞日。”
江攸宁想了想,点头:“好。”
-
模拟法?庭是用来给学生们用来熟悉诉讼流程的比赛,华政在这方面办得向来不错,不仅会调用经典案例来供学生使用,还?会将?学生们模拟法?庭的现场录下来刻成光盘,以?供交流使用。
参与群体以?大一和大二居多,毕竟很多学生大三就会开始找实习,法?院、律所、检察院都能去,各凭本事。
江攸宁那会儿参加的辩论比赛比较多,所以?模拟法?庭相对而言少一些?。
而且每次模拟法?庭都碰不上她?感兴趣的刑事案件,基本都是民事诉讼,其中?以?离婚纠纷居多。
等到大三,她?已经去律所实习了,不参加辩论赛也不参与模拟法?庭。
时隔六年,再回到华政的教室,说不上来的感觉。
既熟悉又陌生。
华政为学生模拟法?庭专门安排了一个教室,装修和法?院的构建近乎相同,便?于学生真实体验。
他们进去的时候,教室里已经坐了满满当当的人。
因为她?是跟杨景谦一起来的,所以?有学生专门接待。杨景谦作为评审,要?坐在最前面,而她?一进教室就挑了个后排角落位置坐下。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模拟法?庭开始。
先由?书记员请当事人及诉讼代理人入庭,再宣布法?庭纪律,一长?串的法?庭纪律读完之后,再邀请审判长?、审判员入庭。
之后的流程,江攸宁都铭记于心。
今天打得是一起改编自二十多年前的刑事案件。
某个夜晚,a某开着新车上路,在路上遇到了超速行驶的b,两?人在转角处相遇,a踩刹车却发现刹车意外失灵,而b躲闪不及,两?车相撞。
最终因a的车性能较好,a轻伤,而b连人带车滚了数十米远,在路上自燃,尽管警察及时赶到,b还?未来得及送往医院便?死亡。
最终,b的家属要?求a负刑事责任,而a坚决声称自己刚买的新车,并不知道刹车会意外失灵,属于无罪过事件,况且b的超速行驶违反了交通规则,a不负任何法?律责任,但为了表示对b的沉痛哀悼,可以?赔偿一笔费用给b的家属。但b的家属表示只想讨回公道,不需要?这笔费用。
a和b都有可以?辩论和操作的地方,两?方打起来也都是唇枪舌战,互不相让。
到了质证环节,双方也都出?示了一些?证据,但对于学生时期的他们来说,最主要?看得还?是逻辑思维能力和语言表达。
是否“法?言法?语”,是否能较快找到对方的逻辑漏洞,是否能把对方说到哑口?无言。
放在真正的法?庭上来说,两?方的表现都不算太好。
但放在这种场合,两?方作为学生,他们的表现还?是可圈可点。
最重要?的是,江攸宁坐在台下,拳头也不自觉握紧。
她?甚至都有很想上去参与的冲动。
法?庭,还?是她?向往的地方。
模拟法?庭结束时已经十点。
众人皆散场,江攸宁还?坐在原位。
刚才的场景历历在目,勾起了她?很多回忆。
第一次站上代理席的紧张,第一次打赢官司的喜悦,第一次拿到辩论赛奖杯的骄傲……许许多多的第一次,都是由?华政给的。
对很多同学来说,华政是她?们的起点。
但对江攸宁来说,华政是起点,也是终点。
离开华政后,她?好像一事无成。
“江攸宁?”杨景谦轻声唤她?。
“嗯?”江攸宁从刚才的情?绪中?慢慢抽离出?来,扫了眼周围,教室里只剩下几个学生整理会场,她?笑?了下,“不好意思。”
“没事。”杨景谦说:“走吧,我送你出?去。”
秋风渐起,江攸宁一出?教学楼就打了个寒颤。
杨景谦见?状,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给她?,江攸宁摇摇头,“不用了,一会儿就到。”
“我不冷。”杨景谦说着递过去。
江攸宁笑?,“我也不太冷,刚刚只是没适应天气。”
她?没有披陌生男人衣服的习惯。
尽管和杨景谦见?过几次面,在她?的世界里,杨景谦仍旧是被排除之外的。
可以?算老同学,但不是好友。
甚至,还?带着几分陌生。
“你在这里住?”
江攸宁怕他再递,转移了话题。
“嗯。”杨景谦说:“周一到周五有课,就住在职工宿舍,周末回家住。”
“职工宿舍还?在北门那块吗?”
“是。”杨景谦答:“没变。”
华政的宵禁是十一点。
这个点儿在路上晃荡的人已经很少,和江攸宁刚来时的喧嚣不同,这会儿宿舍楼里的灯全都亮起,楼下安静寂寥,时不时有背着书包从教室往宿舍走的晚归学生路过。
江攸宁倒是没太注意过往人群,她?的心思都在晚上的那场模拟法?庭上。
“那个案例最后怎么判的?”江攸宁问。
面对她?突然的问题,杨景谦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怔了两?秒后才回道:“a赔了b家属三万块,拘禁十五天。”
江攸宁错愕,“被暗操了吧?”
杨景谦笑?,“你还?是这么机敏。”
暗操,就是暗箱操作。
很多有权有势的人会通过各种途径将?自己从案件里洗出?来,所以?即便?是人命,也可以?重拿轻放。
“这个案子是真实的?”江攸宁问。
杨景谦点头,“二十二年前的一场大案,轰动一时来着。”
“不至于吧。”江攸宁说:“不过是一起车祸,难道涉及到了什?么大人物?”
“也不是。”杨景谦在接到学生们邀请的时候,就专门去查了一下这个案例,了解得要?比江攸宁详细,“当时的a就是当地县城里的一个企业家的儿子,b是驾龄十三年的司机,跑长?途运输的,没有太多稀奇的地方。当初主要?是a咬死了刹车意外失灵,而b超速驾驶,但通过调b的行车记录仪,b的时速是118迈/时,那条路的限速是120迈/时,不算违规驾驶。但因为种种原因,最终a胜诉,b方家属多次不服审判结果,一次次提起上诉,每次都有新的证据出?现,这件案子拖了四年才结束。”
“那也正常吧。”江攸宁说:“刑事案件拖个三五年都是常态。”
“对。”杨景谦说:“案件本身?不算特殊,关键是b方被媒体报导了很多次。当事人去世以?后,家庭内部产生了严重分歧,当事人的母亲愿意拿钱结束这事,但妻子不愿意,多次上述未果之后,妻子一把火烧了婆婆的家。”
“啊?”江攸宁震惊。
“之后,这位妻子将?自己和年仅十岁的儿子关在家里,打开了家里的煤气。”杨景谦说着略感沉重,深呼吸了一口?气,“幸好当初发现及时,两?人才幸免于难。但是孩子昏迷十天后清醒,因为喊了老太太一声奶奶,被母亲当着媒体的面从二楼推了下去。当时媒体竞相报道这件事,所以?轰动一时。”
估计没人会想到一场车祸能引起这么大的连锁反应。
江攸宁听着都脊背生寒,“那最后呢?”
“最后他们都搬家了。”杨景谦说:“没人知道后续。”
“这样啊。”江攸宁意犹未尽,“网上能查到他们的资料吗?”
“没有。”杨景谦说:“关于受害人的家属信息都打了码,但因为a的行事比较张扬,网上有他和受害人的信息。a是一家罐头厂的继承人,叫王富远,七年前他家的罐头厂被发现食品安全问题,还?被群众举报违纪违规,已经破产。受害人沈立的父母好像一直待在农村,那位行事偏激的妻子带着儿子不知道去了哪里。”
“好吧。”江攸宁深呼吸了口?气,听完了这个故事,心情?颇为沉重,“不过……”
她?话就那么卡在了嗓子眼里,忽然皱起眉,错愕问道:“你刚刚说受害人叫什?么名字?”
“沈立。”杨景谦说:“和你先生同姓,立是为生民立命的立。”
江攸宁:“……”
她?记得,有一年清明节去曾雪仪家里的时候,她?看到的牌位上刻着的字就是:亡夫沈立。
她?有一瞬间的失神,直到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
“江攸宁。”语调慵懒至极,江攸宁顺着声音望过去,沈岁和一身?西装革履,站在不远处,眉眼中?带着疲惫,“我来接你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摸摸大家,不哭。
该磕糖的时候就磕
该哭的时候烟烟给你们递纸
嘿嘿,不慌。
离婚还得个四五六七□□章吧~我还没写到,不过大纲告诉我快了。
话说回来,小羊真的好温柔呀。
我们明天下午六点,不见不散!
我每天都会准时降落评论区的!
一个凭借沙雕获得夸奖的仙女作者(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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