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雪仪之前来住的时候,门上录了她的指纹,江攸宁一直懒得?动这间房里的一切。
她能进来也不稀奇。
但没?想到,在自己跟沈岁和离婚,这幢房子已经过户给自己之后。
她会这么堂而皇之地、突兀地进来。
江攸宁站在原地愣了好久才缓过神来。
她轻阖上门,不疾不徐地弯下腰换掉高跟鞋,将包搭在门口的挂钩上。
自始至终没?看曾雪仪一眼。
明亮的橘黄色长裙在客厅里摇曳生姿,阳光倾泻在室内,格外温暖。
江攸宁路过客厅,进入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白皙的手掌撑在光滑的料理台上,带着几分凉意,她的右腿不自觉往后伸展了几公分,窝在拖鞋里的脚趾微微蜷缩。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即将变天,时隔几个月后,脚踝处又泛起?了疼。
之前一直按照医嘱在喝药,哪怕是下雪天,她脚上的疼痛也没?那么明显,而且很久没?疼过了。
可现在看见?曾雪仪,不自觉地疼。
她在厨房喝了一杯温水,仍旧没?出去,在心里细细盘算着要收拾多少东西走。
当初搬家用了一天,还是跟沈岁和一起?。
现在她一个人估计得?用两?天,不如等周末让辛语跟路童过来一起?收拾。
但从私心里,她不太?想让人侵入这块领地。
无论是多亲密的人。
还是自己慢慢收拾吧。江攸宁想,反正现在每天也没?事做。
她环顾了一圈厨房,这里的很多东西都是她跟沈岁和去超市里买的。
沈岁和在工作?上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但在生活琐事上,他的耐心真?算不得?好。
那天他们从超市的最南绕到最北,从最东逛到最西,购物篮填满了两?个,在逛的过程中,他问了很多次,还没?买完?
江攸宁硬是急急忙忙购置好东西,沈岁和结了账,两?人回来。
回来后整理收纳时,江攸宁才发现少了很多东西。
所以有许多是她之后重新去超市买的。
虽然在<君莱>住了三年,在这里只住了两?个月,但江攸宁对这里的感情比对<君莱>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依赖。
大抵是因为在这幢房子里,沈岁和还是个比较温暖的人。
她还有一点?,值得?留存的回忆。
无论如何,都该过去了。
江攸宁又倒了杯温水,刚捧起?水杯要喝,身?后就传来阴恻恻的声音,“你倒是好大的架子啊。”
江攸宁手中的杯子没?拿稳,水不小心洒在了自己的针织衫上,她只淡淡瞟了眼,尔后拿下杯子。
玻璃器皿和光滑的大理石碰撞,发出砰的一声响。
在寂静的厨房里显得?格外嘲哳,突兀。
就像曾雪仪出现在这幢房子里一样?,突兀、令人不舒服。
江攸宁撑着料理台,笔直纤长的手指紧绷着,连指甲盖都泛了白,淡淡道:“还行。”
“还行?”曾雪仪皱眉轻嗤,“呵。”
“您有事吗?”江攸宁深呼吸了一口气,转过身?看向她,“如果没?事的话,请离开我家。”
“你家?”曾雪仪斜睨了她一眼,“你不要忘了,这也是我儿子的家。”
“哦。”江攸宁越过她往厨房外走,“现在不是了。”
曾雪仪皱眉,“什么意思?”
江攸宁淡淡道:“没?什么。您到底有事吗?没?事的话请您离开。”
她坐在沙发上,姿态摆得?很正。
甚至对曾雪仪用的还是敬语,只不过不再像以前那样?——唯唯诺诺。
她从来不知?道,有人会将她的好脾气当作?是唯唯诺诺。
把她的尊重看作?是小家子气。
江攸宁觉得?,曾雪仪大抵是不识好歹吧。
“你这是什么态度?!”曾雪仪冷哼一声,“不过一月不见?,江攸宁你胆子倒是愈发大了。你家就是这么教你的么?对待长辈用这种态度?!一点?家教都没?有!”
曾雪仪说着坐在了另一侧的沙发上,斜睨着江攸宁。
那目光犹如淬了毒一般,锋利、狠厉。
江攸宁皱起?了眉。
她平常温婉惯了,皱眉这个动作?都不常做,如今皱起?来显得?特?无辜。
她勾起?唇角笑了下,这笑里带着几分嘲讽,“我爸妈确实?学历平平,不过一个是华师大历史系的教授,另一个是国?家一级话剧演员罢了。只是,跟您家比起?来,好像也是略胜一筹。”
慕曦是八十年代末的大学生,之后一路攻读历史学博士,博士期间就在德国?高校担任过讲师,之后回国?内高校任教,正儿八经的高素质人才,96年参加工作?,教书育人近三十载。
江洋年轻时专攻话剧,三十六岁就被授予“国?家一级话剧演员”的称号。只是慢慢年纪大了,适合他的角色变少,他的精力也有些跟不上了,但在江攸宁大上学的时候,他已经被传媒大学特?聘为客座讲师。
他俩带出来的学生在各行各业发光发热。
若是这样?的家庭带出来的孩子没?有家教,怕是谁听了都要嗤之以鼻。
曾雪仪眉头皱的愈发紧,“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江攸宁温声道:“我好像还得?提醒您一下,柔柔现在好像还是我妈的学生。”
沈岁和的表妹曾嘉柔如今在华师大历史系读大三,世界史老师是慕曦。
“如果我没?家教。”江攸宁声音不高,却足以让人听得?清楚,“那柔柔呢?”
“她必是比你要好千倍万倍。”曾雪仪毫不犹豫地说。
江攸宁淡淡地瞟她一眼,没?有辩驳,只风轻云淡地应了一个字,“哦。”
曾雪仪憋着的满腔怒火,顿时没?有发泄之地。
江攸宁却岿然不动。
她的手搭在身?侧,手指在不停敲打沙发,一秒又一秒,她在等。
果不其然,不到一分钟,曾雪仪便嗤道:“这些都不重要。今天我来,只是想跟你说一件事。”
“什么?”江攸宁眼皮微掀看向她。
曾雪仪清了下嗓子,“想必岁和也跟你说离婚的事了吧。我希望你俩离婚以后,你不要
把这件事当做筹码去威胁他,要钱要物在离婚时就协商好,可不要等到离婚后再狮子大开口,他心软,但你别不讲廉耻。”
“离婚也是件大事,你最好把你家里那边打点?好,不要影响了岁和的事业,我们沈家可丢不起?这个人。还有,离婚以后,你们就别再见?面了吧,有你这样?的前妻,岁和找下一任的时候,说不准都会降低标准。再说了,正好你们没?孩子,根本没?必要有过多联系。”
江攸宁就那样?平淡地、安静地盯着她看。
曾雪仪也瞟向她,声音愈发尖锐,“如果岁和还没?跟你提离婚的事,那便由?我来说。反正我们已经商量好了,通知?你也是迟早的事。”
“你跟岁和真?的不合适,他需要一个能帮助他事业的妻子,或者再不济也是能拿得?出手的妻子,但你……”她说着瞟了眼江攸宁的脚,“你自己什么情况我也就不说了,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配不上沈岁和。”
“哦。”江攸宁面无表情地说。
曾雪仪站起?来,淡淡地掸了下身?上莫须有的尘灰,敛起?凌厉的眉眼,佯装温道:“离婚对你来说也不是件坏事,能平白分得?不少钱,往后的日子也好过许多。”
“我稀罕?”江攸宁尾音上扬,语气满是不屑。
曾雪仪惊了两?秒,尔后又淡然下来,“岁和不会亏了你,不管你稀不稀罕,这婚,你也是非离不可。”
“那你让沈岁和来啊。”江攸宁盯着她,眼里充满了戏谑。
曾雪仪顿时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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