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长时间寂静无声。
沈岁给手机开静音, 又把手机屏幕倒扣过去。
“妈?”裴旭天跟介聊完才抬起头问,乍一还像骂人。
沈岁点头:“嗯。”
“那这态度……”裴旭天耸耸肩,“好歹有妈让回家, 看我, 半年不回家都没人一电话的。”
沈岁斜睨他一眼, 语气颇为冷漠,“哦。”
裴旭天他不想谈这话题,把手机聊天记录截张图给他过去,“已经谈妥,1700万,我买到我堂妹名下,过段时间再给过户。”
“嗯。”沈岁提醒他,“ 从明年的分红里划吧。”
“好。”
晚上八点多,律所的人才陆陆续续开始下班。
沈岁摁摁眉,忽然问:“说, 怎么有人想不开非来当律师?”
“嗯?”裴旭天一时间还没从之的话题跳跃出来,愣怔两秒后才问:“家江攸宁?”
沈岁:“……”
裴旭天忽然啧声,“忘,已经不是家的。”
沈岁:“……”
他把刚才手转着的笔随意一扔,正好扔在裴旭天怀里。
“哎。”裴旭天笑, “沈岁, 急啊。”
“急屁。”沈岁的手搭在桌面上, 修长手指微微曲起, 富有节奏地敲着,“不会说话就闭嘴。”
“就是急。”裴旭天笑得愈欢快,“连实话都不让我说,那让我说什么?”
“闭嘴。”沈岁睨他一眼, 站起身来把外套挂胳膊上,“不下班等死?”
裴旭天:“……等。”
沈岁:“……”
两人一起下楼去吃饭。
最近裴旭天跟阮言约会的频率也没那么频繁,且他觉着沈岁孤家寡人一,忙完以后就跟沈岁约着吃顿饭,然后各回各家。
在楼下,裴旭天递给沈岁一支烟。
两人在灯火璀璨的春风之抽烟,青灰『色』的烟雾随着风的方向飘散。
裴旭天劝沈岁,“妈好点,好歹还有妈。”
沈岁猛吸一口烟,被风倒到喉咙口,呛得他咳嗽好几声,他望着来往穿梭的车流,满不在意道:“想要啊?”
他唇角微勾,但笑意不达眼底,“送。”
裴旭天/朝他胸口挥一拳,力道不大,但沈岁一点儿防备都没有,仍旧是被得后退半步。
他含着烟,一只手揣在风衣兜里,头随风飞舞,眼里是看不懂的情绪。
“混账啊。”裴旭天说:“那是妈。”
“我知道。”沈岁把抽完的烟摁灭,然后把眼底扔进垃圾桶,又从兜里拿出烟盒,低头抽出一支,烟在他修长的手指间把玩,昏黄路灯不偏不倚照在他脸侧,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满是厌恶疲惫,“但我有时候真恨不得把命还给她。”
“啊?”裴旭天皱眉,“成天想什么呢?”
沈岁笑笑,又给自己点一支烟。
“没人管也挺好。”沈岁笑,“多自由啊。”
“狗屁。”裴旭天嗤道,“我上学的时候开家长会被嘲笑过多少次知道么?我妈死以后我几乎没吃过一顿热乎饭,直到现在,我死在外面都没人管。”
“还是有妈好。”裴旭天总结,“尤其还得是亲妈,因为后妈懒得管。”
“可——”沈岁顿顿,他不经意往走半步,刚好有一辆电动车疾驰过,裴旭天拉他一把,拉得他一趔趄。
那辆电动车往骑,但速度明显变慢。
电动车的人还回头看眼,看口型像在说:神经病!找死啊!
裴旭天厉声道:“疯?”
沈岁摇头,他转过身,不再看路上车流如梭,也跟这喧嚣繁华世界隔绝。
隔很久,他把自己没说完的话补上。
“傀儡一样的人有什么好?”
风大,裴旭天没清,“什么?”
沈岁抿唇,“没什么。”
他就着风抽完那支烟。
在那一瞬间,他没有其他的想,只是单纯的,想要解脱。
之后没有烦人的电话,也不用做选择。
沈岁双手『插』在兜里。
任风狂舞。
“跟江攸宁离婚击挺大啊。”裴旭天把烟蒂扔进垃圾桶,在他肩膀拍一下,“所以到底为什么跟她离婚?”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沈岁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漠,“想离就,离。”
风把他的话都给吹散。
“狗屁。”裴旭天显然不信,“这样就跟被甩似的。”
“我提的。”沈岁说:“不是知道么?”
“那也有可能是她冷暴力。”裴旭天笑,“现在这样真像是失恋的那条狗哎。”他说着撞撞沈岁的胳膊,“看那儿,跟它像不像?”
不远处有条流浪狗。
金黄『色』的『毛』,浑身脏兮兮的。
不知道怎么跑到路间去,这会儿车流如梭,它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眼睛瞪得圆鼓鼓,都是这世界的警惕茫然。
不知为,沈岁的脑子里忽然出现一雨夜。
在那大雨滂沱的夜晚,他开车去案件现场取证,但在路过那条路时,看到一只脏兮兮的猫。
它的眼睛是蔚蓝『色』的,宛若大海。
它也是用这样的眼睛看着他。
在那一刻,他疯一样转着方向盘,正避开那只小猫,但不远处的光晃到他的眼睛,脚在刹车上踩下去的那瞬间,他到巨大的一声“砰”。
像是烟花在空绽放,由远及近。
“喂。”裴旭天伸手在他眼晃晃,“至于吗?这么入『迷』?”
沈岁这才收回视线,也停止思绪继续溃散。
脑袋有些疼。
这也是车祸的后遗症。
当初那场车祸让他落下头疼的『毛』病,那夜晚的事情他记得不算清楚,只能依稀记得一些细节,后来虽然康复得很好,但时不时会头疼。
今晚大抵是被风吹着。
“没有。”沈岁摇摇头,他笑下,“说得没错。”
“嗯?”
“我跟它确实挺像的。”沈岁嗤笑声。
尔后大步流星往走,头也不回。
“去干嘛?”裴旭天喊他。
“找我同伴。”沈岁胳膊扬起,修长的手指在空划过优弧线。
他直奔那只狗去。
-
“方律师提出的证据根本无支撑他完成整论述。首先,他提出的第一证据分明是将我方当事人置于不义之境……”
电脑里传出熟悉的声音,江攸宁坐在桌,手里拿着笔在本上记下要点。
她房间里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粉『色』窗帘还彰显着慕老师的少女,江攸宁完这一长段才摁下暂停。
她没看电脑上的人,只是低下头整理刚才的笔记,在每一观点后面都补上一些点——可以突破的点。
电脑屏幕上赫然就是沈岁。
但不是成熟稳重的沈岁,是八/九年,虽身穿西装但气场远没有现在这么强大的沈岁。
他的脸还稚嫩,虽然有故作成熟,但怎么看都觉得是学。
稚气未脱。
江攸宁也是在回家整理东西的时候才想起自己还有这。
华政所有的模拟庭都是公开的,甚至有一些优秀的还会刻录下来留作学习用。
所以当初沈岁在学校参与过的所有模拟庭,她都有备份。
且专门买一能刻字的u盘,上边刻“ssh”三字母。
u盘是32g的,里面沈岁相关的资料存放12g,剩下都没用。
她保存近九年。
起先是不敢开的。
但鼠标在电脑上点又点,她去厨房给自己倒杯牛『奶』,然后坐在那儿给自己做很久的思想工作。
沈岁能被誉为“律界新晋大魔王”,定然是很优秀的。
模拟庭虽然是学时代的事,但仍旧能看出他在庭上的状态,也是他风格基调的雏形。
江攸宁坐在那儿捧着一杯热牛『奶』,点开视频。
每一视频都用日期命名着,她从最早的开始看。
一场模拟庭近两小时,那会儿的视频质量还没有很好.
很糊,但还能看清楚沈岁的脸.
他素来没什么表情,但找方的漏洞又稳又狠又准。
沈岁是典型的理『性』思维,所有的点他得都很硬,虽然是那种可以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的选手,但每次遇到感情案件,他得都很莽,这种莽让队友都会捏一把汗。
在关键的证据面,所有的感情都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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