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2 / 2）

“要是这具躯壳能离开艾殷，”他回想刚才的感受，啧啧赞叹，“我这就下海当星盗去。”</p>

代行者身处城市范围内时，安全系数也会提升，但离开就不一样了，再加上祝福失效，殷凝昼现在和普通人几乎没什么区别。</p>

艾殷还以为他会说什么：“……真的？”</p>

不怪他这么问，因为殷凝昼看起来真的有点心动。</p>

但下一秒，殷凝昼就自己掐灭了这个想法，失笑着摇了摇头：“不，现在不可以。刚刚那两个人是谁？”</p>

刚才退场时，殷凝昼注意到地上有两个人在看他，可是神色里既没有惊讶，也没有畏惧，反倒是像是知道他的身份，敬畏之余带着隐约的困惑。</p>

殷凝昼不知道他们是谁，但他直觉这两个人有点问题。</p>

终于从殷凝昼的“教育”中逃脱，艾殷松了口气，查信息查得那叫一个快。</p>

他说：“他们是从白国来的，我不知道那是哪里。”</p>

听到这个词，殷凝昼心里跳了一下。</p>

“白国？”他重复了一遍。</p>

……</p>

流水穿过雕龙刻凤的玉桥，沿着河渠消失在宫墙后。</p>

侍者快步走进宫殿，脚步落在冰冷的金砖上，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他低着头，匆匆来到案几前，半跪下来，给素瓷花瓶换上新鲜的花。</p>

花瓶里的花朵依旧娇艳，看不出枯萎的迹象，侍者却不敢懈怠，将花枝全部取出，刚刚起身，一滴水珠沿着花枝滚下，滴落在地面上。</p>

“啪嗒。”</p>

轻微的一声，然而侍者却如遭雷击，陡然僵在了原地。</p>

他全身每一块肌肉都因为恐惧而僵硬，瞳孔微微放大，嘴里干得像是沙漠，只有心脏像是要蹦出胸腔，一下下，血液泵出心房的声音雷鸣般在耳中炸响。</p>

心跳的隆隆声里，侍者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但许久过去，宫殿里依旧寂静。</p>

一枚花瓣静静飘落，落在金砖上。</p>

侍者猛地泄了呼吸，整个人从紧绷的状态放松下来，手忙脚乱捡起花瓣，擦干净地上的水滴，抱着花枝，逃一样快步走出宫殿。</p>

当侍者离开宫殿后，在他刚才更换花枝的位置不远处，一双深红的眼眸悄无声息地在黑暗中睁开。</p>

巍峨如山峦的身躯在砖石上滑过，鳞片摩擦，泠泠如碎玉碰撞，神话中的天地之灵随意地瞥了眼深宫的宫门，瞳孔边缘环绕的赤金日轮流转一圈，璀璨如同烈日熔金。</p>

刚刚的侍者对宫殿深处畏之如虎，对于近在咫尺的祂却无知无觉，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不过祂也不打算耗费大力气提醒。</p>

就这样让人们畏惧祂正好，能够省去很多麻烦，也不会有人打扰祂的清梦。</p>

如果不是因为意外，祂也不会在这时候醒来。</p>

祂闭上眼睛，回想刚才察觉到的熟悉的气息，始终不能确定这是不是错觉。</p>

很像记忆里的气息。</p>

浓烟遮蔽了灰白的天空，远处隐约传来炮火声，以往在老树上闲聊的群鸦不见踪影，重重宫室檐牙高啄，宫墙明艳如同朱雀火，走近了看却显得暗淡和斑驳。</p>

祂盘踞在琉璃瓦上，鳞片和宫墙一般暗淡，看不出往日与日月争辉的光灿夺目，不断有伤口从鳞片下浮现，血水沿着鳞片汩汩而流，滴落在琉璃瓦上，转瞬蒸发不见。</p>

这种皮开肉绽的疼痛对祂来说并不陌生，也无法牵动祂的情绪，这座城市的疮痍就是祂身上的伤疤，祂漠然地将每个角落的生离死别尽收眼底，而后将视线转向下一处。</p>

硝烟，烈焰，哭喊和狂笑，没有什么能够吸引祂的目光多停留片刻。</p>

然而下一刻，祂的目光忽然落在了宫墙外。</p>

在祂的注视下，一个人影来到宫墙外，停下脚步，隔着赤红的宫墙，和祂对视。</p>

祂在那双眼睛里看到自己狼狈的身影。</p>

“你是疯子吗？”</p>

“不算是，”对方沉默片刻，伸出手，“没想到会是这种局面，抱歉，我没有来得更早点。”</p>

祂好奇于对方喃喃自语中透露的信息，也好奇这个能够听见自己声音的凡人：“如果你来得早点，你又能做什么？”</p>

眼前的人类短暂地笑了笑，那双眼睛在天光下干净澄澈，凝重一点点沉淀在眼底阴影里，只剩下一往无前的坚定。</p>

他的声音却很轻快：“或许什么都做不到，不过总有我能做的。好了，不多说了，认识一下吧，接下来让我们一起重建你。”</p>

……那算是他们的初遇，祂很少见到如此自大的凡人，可意外地也并不讨厌。</p>

记忆中的声音变得模糊而又遥远，像是被石子击碎的水面，一切都消失在晃动的光影里。</p>

深宫中的阴影再度闭上了眼睛，只有一声叹息，在寂寥的宫室中久久回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