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说那小子不是好东西,现在还把我房子给炸了。”
对于已经死掉的堂兄弟,薛百里实在生不起什么同情心,这会儿他只是混身打着哆嗦,看着自家被炸毁了一小半的楼房,嘴唇都已经泛白了。
茅要芳的表情和薛百里差不多,不过她稍微沉着一些,这会儿还记得从口袋里掏出一罐速效救心丸,给自己男人倒了几粒,然后又往自己嘴巴里塞了一把小药丸。
稳住、稳住……
艹!茅要芳压根稳不住,看着直接炸飞了一小半的楼房,和因为爆炸引起大火,被烧焦的房子,脑海里飞快窜过一连串数字,这些都是她因为这场爆炸要承受的损失。
而且就在刚刚,这栋楼的租客已经得到消息,纷纷找她商谈租约和赔偿的事宜。
还有附近几栋楼的房东,这一场爆炸对他们的楼房也造成了一定影响,不少门窗受波及碎裂,需要拆除更换,那两口子死了一了百了,这些赔偿都得他们出了。
想到这儿,茅要芳都有心将那瓶速效救心丸吃到空瓶了。
她应该庆幸,爆炸发生在下午三点多,这个时间点这栋楼的租客都在上班,除了那俩口子,没有人员伤亡,要不然,事情更麻烦了。
消防员在讲大火扑灭后走进发生爆炸的房间,将里面的两具尸首抬了出来。
“你们就是房东吗,这一间房的租客你们应该认识吧。”
尸体离爆炸中心很近,几乎已经成了焦炭,根本就没有抢救的价值了。
“认识。”
这两个字,薛百里是从牙缝中间挤出来的。
“同志,爆炸的原因到底是因为什么啊?”
薛百里追问道。
“应该是煤气爆炸,具体的,我们会在进一步勘查现场后给你们一个答复。”
消防员简单地说了几句。
这一片城中村的绝大多数楼房都是老楼,不像新建的商品房一样,预装了天然气管道,租住在这里的住客很多都靠外卖或上班单位的食堂解决三餐问题,只有极少数人会选择自己动手做菜,他们一般会选择电磁炉或是煤气罐生火。
选择煤气罐的人最多,因为煤气罐价格便宜,在不是频繁开火的情况下,一桶煤气罐可以使用好几个月,他们这一片有不少人承接搬运煤气桶上下楼的活儿,只要出十块钱,对方就能帮你把空桶搬下去,再把装满的煤气桶搬上来。
“对了,你们家这个租客家里就两口子吗?你知不知道怎么联系他们家其他亲属?”
因为尸体已经烧成焦炭的缘故,最好能够做一个DNA检查,确定死者的身份确系是这间房的租客。
“他家没有其他亲人了,他媳妇是外地人,我也不知道她家里还有没有其他亲戚。”
说到这儿,薛百里的脸色又变得更臭了。
他光顾着心疼这一次爆炸的损失,怎么就忘了这个傻逼还有一个闺女呢,那孩子好像和他家宝差不多大吧?
没有成年的孩子,该不会丢给他们家吧。
薛百里又不是什么好人,说句难听些的话,薛百山这个人吃喝嫖赌五毒俱全,他那个媳妇也妖妖娆娆的很不正经,他们俩生养出来的闺女,还没相处过,薛百里就已经带上偏见了。
他还怕把那孩子带回去,教坏他家闺女呢。
反正这个孩子他肯定是不会养的,他能做的极限就是找一间空屋子让她继续住着,谁让他爸临闭眼前就求了他这么一件事呢。
“他家还有一个女儿,应该在镇江高中上学,他女儿叫、叫……”
好多年没有见了,薛百里差点没记起薛若若的名字。
“叫薛若若。”
还是茅要芳记性好,在一旁提点了一下。
“哦,对,就叫薛若若,那俩口子的事情,你们就找那个孩子去吧,最好帮忙再找找孩子她妈在老家还有没有爸妈兄弟。”
薛百里也不觉得自己这么做太没人情味,说起来,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已经很远了,真闹起来,街道政府要求他养,他还非得养这个不来往的堂兄弟家的孩子吗?没这个道理。
“好。”
消防员也不知道死者和薛百里之间除了租客和房东这一层关系外还有亲戚关系,听了他的话后就急匆匆跑去联系镇江高中的老师,找一个名叫薛若若的学生了。
“老薛,这个孩子咱们家可不能养。”
见到消防员走远了,茅要芳凑到薛百里耳旁,小声地说道。
养一个孩子可不是养一只大黄,特别是薛若若这个还沾点亲的孩子,你做的好,人家觉得你是应该的,你养的不好,人家就恨你刻薄小气。
而且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像大黄,给它拌一碗狗饭就能养活了,她念书你是不是要给教学费?她吃喝拉撒哪一样不需要花钱?将来等她结婚了,要你给办婚礼、出嫁妆……
再说了,又不是什么往日处的很好的亲戚,薛百里和茅要芳自认没有找薛若若要损失,已经是很厚道的做法了。
“没错,不能养。”
薛百里重重点了点头,厚实的三层下巴和两颊的肥肉都因为这个动作抖了抖。
两个同样胖墩墩的夫妻相视一眼,心中下定决心。
******
学校在接到电话后就立马行动起来,刘妈将薛若若从教室里带出来,直到薛若若上了车,她才小心翼翼地和薛若若说起了这个噩耗。
“爆炸?”
薛若若愣住了,怎么会是爆炸?
她双手紧紧捏着书包的背带,指尖已经泛白。
“嗯,你的父母……在这场爆炸中……过世了……”
刘妈有些艰涩地说道,那显然是一对不合格的父母,可她不知道,薛若若对于那对给了她生命的夫妇是什么样的感情,作为普通人,骤然间听到至亲离世,即便再恨再怨,应该也是难过的吧。
“其他人呢?”
薛若若压着声音问道,刘妈因为开车的缘故,视线主要集中在车前,只是偶尔抽空从后视镜里瞥一眼,并没有注意到薛若若的异样。
“其他人?”
刘妈愣了愣,意识到薛若若问的可能是住在那栋楼里的其他邻居。
“应该没事吧。”
她有些茫然,转念一想,或许平日里薛若若和那些邻居相处的还不错,故而有此一问。
薛若若并没有彻底放下心来,她低着头,双手捏的紧紧的,细瘦的手背背不,筋骨脉络清晰可见。
约莫在爆炸发生的一个半小时后,薛若若赶到了现场。
“这就是死者的女儿吧?”
此时火灾现场已经清理了大半,他们也做完了勘测工作,见到一个中年女子带着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子过来,他们立马就猜到了两人的身份。
现场已经清理了大半,他们捡到了香烟和打火机的残骸,还有许许多多的酒瓶碎片。
初步怀疑租客喝了很多酒,没有注意到房间内的煤气发生了泄漏,等他因为缺氧醒过来,醉醺醺地下意识掏出打火机准备点燃香烟的时候,引发了爆炸。
他们观察过,这间出租屋不大,被隔成两室一厅,只有大一点的卧室和客厅有一扇小窗户,当时应该处于关闭状态。
泄漏的煤气在密闭的环境中扩散,浓度慢慢加深,按常理来说,睡在里面的两个人要么在睡梦中死去,要么醒过来,闻到强烈的煤气味道,感受着身体的不适,意识到煤气泄漏了,挣扎着报警或是离开密闭的房间。
可惜,按照他们清扫房间找到的酒瓶碎片来看,死者似乎喝了很多酒,当他因为感觉到窒息醒过来时,脑袋还是迷糊的,下意识地掏出烟,按下了打火机,于是引发了一场爆炸。
这个推测是合情合理的,不过还需要进一步验证。
“你……跟我们去看一眼吧。”
消防员领着薛若若去看望那两具尸体。
“你今天中午回来过是吗?有没有注意到,家里有什么问题?你家的煤气灶,以前发生过煤气泄漏的事故吗?”
消防员问了几个问题。
“下午我回来的时候,我爸已经喝醉了,我妈在我到家后没多久回来了,我做了午饭,我妈觉得我做的炒蛋不好吃,自己又动手做了几个菜……她拿回家一堆旧衣服让我洗,我家没有洗衣机,等我洗完衣服的时候,已经快两半了,我晾好衣服就去学校了,那段时间没有靠近过厨房,也没有闻到煤气泄露的味道。”
薛若若跟在消防员身后,全程表情都十分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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