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医生想到这,又问一句:“他人没事吧?”
那位婶子就说了,“他人也不能说没事吧,就是。”
“就是啥啊?”毛医生追问,这位大婶怎么回事,说话说半截。
那位婶子犹豫得很,“这事吧,得跟他家里人说。”跟外人说,不太光彩,会有损那位俊小伙的形像的。
毛医生臭着脸看她。
那位婶很坚持的:“毛医生啊,这事是人的私事。对了,非常急!特别急!人命关天的事啊,得到他的家人!”
人命关天?
毛医生心里一蹬,“不是有什么病吧?”
“不是病,是别的急事。”那位婶子说道。
不是发病就好。
毛医生放心了,不过,看在他跟付伯林这么有渊源的份上,他还先领了这位婶子去找付伯林的小叔。
付伯林的小叔出差回来了。
他知道。
别看他在卫生所哪都不去,消息可灵通了。
“毛医生,太感谢你了,还带我去!”这位婶子对毛医生刮目相看了。她以前一直觉得毛医生小鸡肚肠,除了医术好一点,没啥优点。没想到,还挺热心的。
毛医生领这婶子去付伯林家的时候突然相到,那许秀枝常去的山婶家就在付伯林家隔壁啊。
顺路,正好。
结果,去了之后毛医生大失所望,付伯林家没人。
许秀枝也不在山婶家啊。
咋办。
只能去队委会了,毛医生领着那位婶子去队委会,路上,碰到高会计了。
毛医生就喊了:“高会计,你有没有看到付正军在哪呢,这位婶子找他急事,特别急!”
高会计听到声看了过来:“刚才我在那边看到的,快到河边了。”又说,“那你可得快点过去了,我刚才看他在那小跑呢,像是有什么急事,往河边去呢。”
那还等什么啊。
毛医生领着那位婶子立刻跑了过去,他看到付正军了。
付正军还在走呢。
别走了!
再走就追不上了!
毛医生就喊了,“付正军,付伯林出事了,你赶紧过来吧。”
声音又大又亮。
付正军听到声,回头,看到是毛医生立刻就过来了。
毛医生说付伯林出事,那肯定不会假。
付正军急急的跑过来,问:“我家伯林怎么了?”
毛医生往旁边一指:“问她。”
那位婶子正在打量着付正军,没那俊小伙好看,不过长得也算周正。
她就说了:“付伯林被人捉了,关到地窖里去了,您是他家人吧,赶紧过去把人救出来吧!”
付正军都惊了。
这都什么年代了,他家伯林还被人关到地窖里。
这组织在,领导在,谁敢这样做?
毛医生听到那位婶子的话,噗嗤一下就笑了。
是是是,现在不是该笑的时候。
但是他忍不住啊。
付伯林到底犯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被人关到地窑里?
毛医生一边笑一边想。
那婶子看到付正军怒气冲冲、单枪匹马的就要过去,赶紧拦了,“你一个人可不行啊,带多带几个人过去,那边加起来,有十来号人呢。”
十来号人?
捉了付伯林,这是地痞流氓啊。
付正军二话不说,领着那位婶子就往队委会去了,这得找领导去。
付伯可是烈士遗孤,家里就这么一个独苗苗,要是人没了,那上面知道了是问罪的!
毛医生想着付正军跟许秀枝家有点熟,以前那付洪文去医院,好像付正军送过几次。
于是就问:“付正……”
“你喊谁呢?”付正军盯着毛医生,现在他脑子冷静了一点,刚才小毛这小子喊他什么。
“付哥,”毛医生立刻改口,“付叔,你有没有看到许秀枝啊,他儿子在找她呢。”他就是顺嘴一句,想着付正军不知道就知道了,他再去别处找呗。
付正军听到许秀枝的名字,脸色微变。
刚才他就找许秀枝一路找过来的,许秀枝就在前头,好像河边去了。
是不是跳河啊?
付正军心里急,可是没办法,他家伯林那边更急啊。
都人关起来了都。
付正军看了看毛医生,没事,有毛医生在,许秀枝应该不会有事。
就算跳了河,救起来还有毛医生在旁边冶呢。
付正军放心了。
他还给毛医生指了路,“毛医生,在河边,就在那一片,你去看看,肯定能看到。”
那位婶子在那催:“怎么说半天啊,还不去啊?”
“来了来了。”付正军临走还问了毛医生一句,“你会游水吗?”
“那必须会啊。”毛医生说。
会水。
他今年学的,狗刨式,只能游一会。
但是他不能实话实说的啊,他得美化一下自己的形象。
付正军听了后,彻底放心了,毛医生又会水又能救人,完全没问题!
他带着那位婶子往队委会去了。
付正军走后,毛医生就往河边去找了。
这河道这么长,在哪呢?
毛医生没走多远就看到许秀枝了,背对着他,在河边,水流最急的地方。
她在那干嘛?
衣服也不应该那洗吧,看风景?
这男人都死了,还有闲心在这看风影呢。
毛医生啧啧了两声。
许秀枝站在那,她听到脚步声了。
付正军还是追过来了。
许秀枝眼里带着笑意,付正军心里还是有她的。
不过,她不会让他这么舒服的。
许秀枝抿了抿嘴。
她以前说不想活了绝对不只是吓吓付正军的,她要让付正军知道,她心里是存了死志的!
他不是最在意人命吗。
她就要跳进去,让付正军后悔!
其实,许秀枝心里笃定付正军会救她的。
扑腾一声,许秀枝跳了下去。
刚刚走过来的毛医生傻眼了,站在河边,看了又看。
许秀枝在里头挣扎扑腾。
毛医生看着那么急的水流,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来人啊,救命啊,有人跳河了,快来人啊!”
这里水流太急了。
他会一点点水,不敢下去。
再说了。
他这当医生的小命,比许秀枝这个活了四十多岁的人的小命值钱多了!
他还没活够本呢。
而且,这许秀枝像不想活了啊,要是他跳下去救,许秀枝恨他把他往水里扯,那他这条小命不就交待了吗。
不行不行,怎么算他都没法救啊。
毛医生喊了半天都没人过来。
本来,这个点大伙都在睡午觉。
其次,刚才付正军去了队委会,带了好些个干部走了,去救付伯林了,没剩啥人了。
河里扑腾的许秀枝看到毛医生,一脸绝望。
怎么会是毛医生!
付正军呢!
许秀枝伸长脖子到处看,一边扑腾一边看。
看半天都没看到付正军。
毛医生见喊不来人,有些急了。
他不能真不够许秀枝啊,怎么老有人想死在他眼前呢。
烦人。
毛医生想到法子了,等他把长竹竿拿过来,准备让许秀枝抓住的时候,许秀枝已经自个从那边游过来了。
到河边了。
还上岸了。
毛医生拿着长竹竿,哪傻子一样站在那。
尴尬。
毛医生恼羞成怒,骂道,“你说你怎么回事,游水就游水嘛,又不说一声,害我以为你跳河,喊半天了!”
太丢人了。
许秀枝看都没看毛医生,游魂似的从旁边走过去。
付正军没有来。
就算她死了,付正军也不会管的吧。
毕竟,他有新欢了。
这人有病吧。
说话都听不到吗?
毛医生把手里的长竹竿一扔,在后面喊,“姓许的,你等会,你儿子还在卫生所呢,守着你男人,你男人死了你知道吗?把他抬回家去啊,扔我那卫生所干嘛啊,要我晚上帮你守灵啊?”
“赶紧抬回去,再去买点冰块,不然下午这人就臭了。”毛医生想到那味就受不了。
想到卫生所快要那被可怕的味道包围了,更受不了。
男人,死了。
抬回去……
许秀枝慢慢的抬起了头,她望着毛医生,“真死了?”
“真死了啊!”这还有假?毛医生道,“赶紧回家叫人,速度。现在天凉了一点,但是白天还是热,你最好早点下葬。”
不能一直放着。
这边都是土葬,放个十天半个月,那很的。
死了。
许秀枝嘴里轻轻念着。
付洪文死了。
她不是自由了吗。
为什么她一点都不高兴呢。
是因为付正军变心了吗?
“走啊,你想什么呢。”毛医生拽着许秀枝,往卫生所走。
许秀枝终于慢慢的像个人了,脑子清醒了,“毛医生,我得回家换套衣服,还得回家叫人呢。”
是啊。
她刚跳了水,这衣服全湿了。
毛医生叹了口气,把自己引以为豪的医生外袍脱了递给许秀枝,“披着吧。”
毕竟是个女的。
“谢谢。”湿漉漉的许秀枝看着格外可怜。
而且,她还刚死了丈夫。
这样一想,就更可怜了。
-
就在付正军领着一群人气势汹汹的去张家的时候,付伯林从另一条小路回来了。张家人堵了大路,在路口那守着呢,付伯林过不去。
然后他就从田间的小路绕回来的。
他又累又热,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中暑了。
得去买药。
于是付伯林没直接回家,先去了卫生所,准备买点中暑的药。感冒药是不是也买一点啊,这天气温差太大了,他这身子骨,确实不那么好。
付伯林刚进卫生所,就看到里头摆着一个棺材,有几个人在棺材旁边摆弄着。
谁死了?
付伯林再仔细一看,棺材旁边有付立飞,还有许秀枝,这,许秀枝的丈夫吗?
付立飞手脚在那扑腾着,“你们放开我,你们干什么啊,我爹没死!”付立飞一口咬定他爹没死。
“你们干什么啊!”付立飞又哭又叫,“我爹早上还跟我说话了,他还坐起来了,他好了!”
许秀枝没什么反应,眼睛直直的盯着地面,头发是湿的,衣服是干的。
整个人的状态很奇怪。
付伯林进来的时候,许秀枝的目光从地面移到了棺材上。
棺材边是付洪文大哥跟几个堂兄弟,还有几个年纪大一点的小辈。
都围在这。
他们正在给付洪文换寿衣。
付伯林进来的时候,换完了,好像准备把人抬着放进棺材里。
付伯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里头,毛医生靠着墙边,表情跟吃了屎一样,整个人都冒着一股黑气。
他告诉自己:死者为大,死者为大。
呼、
吸、
不生气。
他一点都不生气。
毛医生已经在心里把抬棺材的那群人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他说让付洪文家的人过来把人抬回去。
但是,没让他们把棺材抬来啊!
他这有单架,不行弄个床板啊,为什么要抬那么老大的棺材进来啊!
还是黑色的!
太太太太晦气了!
毛医生压根不想让他们进来。
可付洪文家的人多,拦不住。
而且队委会的干部都不在,他也有点怂,不敢明着拒绝。
付伯林进来的时候,毛医生挪了过去。
然后壮着胆子斥责付立飞的大伯:“你们干嘛抬棺材啊,你看看卫生所那门,那么小!你们这么大的棺材,为什么进来啊?为不什么不在门口等?”
毛医生心里想:那群人要是打他,他就往付伯林身后躲。
付伯林虽然弱,但是有队委会的人护着,很硬的。
一般不敢动。
付立飞的大伯就说了:“怎么放外面啊!得给我家洪文换身好衣服吧,你看看,他媳妇也不管他。只能我们自个做啊!看看,这眼睛还得合上呢。”付洪文的大哥说道,“别催,哪有催死人上路的。”
啥?
眼睛没合上。
那不是死不瞑目吗?
毛医生头顶直冒冷气。
他往付伯林身边挪了挪。
付伯林很惊讶的。
付洪文死了?
怎么这么突然?
何立飞还在那挣扎,“我爹没死!他们非说死了!他们坏!”
付伯林已经不止一次听何立飞那么说了。
孩子的话,到底能不能信啊?
付伯林不太确定。
付洪文是真没死吗。
要不,去看看?
然后,付伯林看向毛医生,“毛医生,那孩子说他爹没死呢,要不你去看看。”
“死了,中午送来的时候就没气了。”毛医生道,“没心跳,也没脉博,你要不信,去那边边上看看付……叔那嘴,都乌了。”
脸上都有死气了,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付伯林还真过去看了。
刚走近,就闻着淡淡的尸臭了。
真死了。
付伯林还是过去看了一眼,何立飞的大伯正在拼命的给付洪文合上双眼呢,这眼睛怎么都闭不上。
真是。
这怎么下葬啊?
付伯林看完,顺嘴问了一句,“洪文叔怎么死的啊?”
“就病死的。”付立飞的大伯说道,“他都病了这么多年了,身子骨不好,昨天能说话了,今天早上还能坐起来,说是回光返照,就靠一口气提着,后来那口气没了,人就不行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
付伯林知道了。
刚才还在不停乱扑腾的付立飞,听了这话后,动静也小了许多,可嘴里还是说,“不是这样的。”
却没了刚才的底气。
他心里似乎也慢慢接受了自己爹已经死了这件事。
看完人,付伯林就去找毛医生了,“我好像有点中暑了,有没有药啊?”
“没有。”
“那扎……”
“没有!我这卫生所哪有什么扎针,没有没有!”毛医生以后不提供扎针服务了,“回去躺会,休息会就好了。”
白来了。
付伯林准备走了。
“等会,付伯林,”毛医生突然反应过来,“付伯林!你怎么在这啊!”
付伯林回头说道,“我刚回来啊,有点不舒服就过来了,怎么了?”
本来是要回家的啊。
“你!”毛医生看到付立飞家那波人,声音压小了,“有个婶子说你被张家人关到地窖里去了,你小叔带着队委会的人过去救你了,你怎么在这啊?他们呢?”
按付小叔的路程,这会应该在路上啊。
付伯林回来得太快了。
难道那位婶子在说谎?
付伯林听愣了。
小叔带人去救他了?以为他被关进地窖了?
他愣过之后有点高兴,那张毛他们应该可以出来了。
等等。
那小叔找张家要人,张家交不出来,小叔不会罢休的。
付伯林非常清楚,原身在小叔心里是排第一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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