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故毕竟是利州军府将领, 凤醉秋没莽撞到使出杀招。
却也真是下了黑手的。
她先卸了章故的右臂,再将人按翻在地绑了。
还一直踩着他的左踝骨。
“别乱动,否则我真会踩碎这块骨头。”
章故趴在地上, 双手被反剪在身后绑缚。
他不敢妄动, 只能咬牙怒声:“凤醉秋, 你别太嚣张了,这里是都督府!”
凤醉秋冷静得可怕:“你们对我下药时, 好像也没在意这里是都督府。”
“我再说一遍,没人对你下药!”章故忍痛嚷道,“茶是都督府的人准备的, 是你自己疑神疑鬼!等都督知道了, 我倒要看你怎么收场!”
“我劝你最好慎言, 少说少错。眼下要愁该怎么收场的人, 绝不会是我。”
凤醉秋眼帘半垂,心情很复杂。
“你们背后的人是谁、有什么目的、怎么买通了都督府的侍者,这些我都不关心,也不会在都督面前废话半个字。”
她稍顿,刻意放低音量。
除了近在脚下的章故,旁人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我本心里不愿将事做太绝。可你们选什么药不行, 偏要用提线香?也算神仙难救该死的鬼吧。”
“凤醉秋, 你什么意思?”章故挣扎着扭头与她对视,目眦尽裂。
“你只需知道你即将倒霉,这就行了。”
凤醉秋心中有一丝悲悯淡淡滑过。
“我当年是在利州军循化营受的新兵武训。按军中规矩,你我也可称同袍。因为这个, 我已经手下留情了。”
或许章故今日只是被人当了刀使。
但这真怨不着她。
“章故, 谁坑你的, 你就去找谁讨公道。”
凤醉秋以出鞘的长苗刀轻轻点地, 目光扫过院中的都督府侍卫。
侍卫们的刀剑也已出鞘,却没有冲上来。
一是凤醉秋从赫山带来的近卫正与他们对峙。
二也是顾忌着章故,怕激怒了凤醉秋,害他当真被废掉左腿。
再看向花墙那头。
花墙下的石桌上摆着个莲花形青瓷茶盏,盏中还剩余一点点残余的茶水。
刑律院官员石琴坐在旁侧石凳上,目光呆滞。
叶知川摆出防御姿态,警惕环顾四下,不让任何人接近这一人一盏。
近来发生的许多事、涉及的许多人,看似七零八落无关联。
可在那杯掺了提线香的茶被送来后,那些人和事,好像突然被串起来了。
凤醉秋总觉得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却又说不准是什么。
她在脑中费劲地拼凑着诸多碎片,却始终没得出结论。
被困在混乱的思绪中迟迟无果,这让她渐渐烦躁。
她是北境战场上出生入死数年的战将。
当她专注凝肃时,周身散发出的肃杀之气,自带人肝颤的血腥味。
院中众人仿佛山间小兽突遇巨兽出行,凭本能感到强烈的不安。
一个个主动噤声避让,生怕被她盯上。
此刻谁也不敢出声,气氛有些压抑。
正僵持着,众人陆续转向执礼,七嘴八舌小声道:“都督,赵大人。”
赵萦与赵渭步入院中,沿途频频颔首。
凤醉秋总算神魂归位,收脚站好。
她将长刀回鞘,从容执礼:“都督安好。赵大人。”
她收敛了周身杀气,院中那些人全都暗暗松下心弦。
离她最近的两名都督府侍卫立刻奔上前来。
他们将章故扶起松绑,再帮他接回脱臼的右臂。
都督赵萦冷眼旁观片刻,缓步踱到石桌旁。
赵萦先瞟了呆滞的石琴一眼。
再看看叶知川、看看桌上的茶盏。
最后什么都没问,只撩了披风,沉默落座。
赵渭并没有跟过去。
他径自走到凤醉秋身旁站定。
凤醉秋很是意外,以余光悄悄觑着他。
按常理,面对这种情况不明的突发乱局,赵渭该站在赵萦身边。
稳住顶头上司的姿态,向凤醉秋询问事由。
就算是装给别人看,也该端着持身中正、不偏不倚的模样。
可此刻二人只隔两个拳头宽,面朝同一个方向。
这是并肩为战的姿态。
凤醉秋想,赵渭这人,可真是极端护短啊。
今日分明并不知事情完整的来龙去脉,却毫不犹豫站到她身旁。
仿佛不管发生了什么,他都无条件信任她。
赵渭略低着头,以气音低声询问:“自己可有把握平事?”
“有。”
他声出而唇不动,窃声低语:“说真话,别逞能。事情闹成这样,若你无法收场,我来善后就是。”
“放心,是真话。我有十足把握。这事你别插手。”语毕,凤醉秋轻轻抿唇。
她面上不显,胸臆间却翻涌着滚烫惊涛。
兵户女儿。北境战将。赫山的凤统领。
这三个身份赋予她的使命,都是“护”。
一直以来,无论身份变成什么,她都始终是“保护者”。
没有人知道,偶尔她也会希望有人能对她说:若你扛不住,就都交给我。
方才赵渭说“若你无法收场,我来善后”。
就这么一句话,凤醉秋多年来求而不得的隐秘夙愿,终于成真。
他说得轻描淡写。
她也不是当真需要被他庇护。
可在这个瞬间,她仿佛回到黄石滩试炮那天,耳旁咚咚咚震天响。
这回不是火炮的声音。
耳畔山呼海啸,全是她自己急促又猛烈的心音。
她前所未有地确信,她是真的喜欢这个人。
很喜欢。
越来越喜欢。
凤醉秋只要办起正事来,就如她的武功路数。
摒弃所有花俏虚招,精准直击对方命门,务求速战速决。
她站在赵萦身边,指指桌上那个青瓷茶盏,“都督,石琴大人端给我的茶里,加了提线香。”
又指了指目光呆滞的石琴。
“我察觉有异,她慌张辩解,并欲砸掉茶盏销毁证据。我灌了大半杯进她口中。章故想将她带走,我便出手卸了章故的胳臂,并将人绑了。”
三言两语就将事情说明。
清晰、干脆、利落。
赵萦惊讶挑眉:“凤统领,你不该是个冲动鲁莽的人。怎么这次出手却半点余地也没留?”
论长幼,石琴年过四旬;论身份,石琴虽官阶中等,到底是供职十几年的朝廷官员。
再说章故,虽只是校尉,那也是军府将领。
就算赵萦贵为嘉阳公主,又是利州都督,也不至于在事情没查明白之前,就如此强硬地对待这二人。
赵萦问:“你难道就没想过,或许只是一场误会,问题并非出在他们二人?”
“想过。所以我才没当场将他们二人诛杀。”
这个回答让赵萦震惊到微微后仰。
“凤统领,这是我利州都督府,不是北境战场。这两人是朝廷官、将,不是入侵的敌军。”
张嘴就对朝廷将官喊打喊杀,强硬到近乎狂妄,底气何来?
面对她犀利审视的目光,凤醉秋波澜不惊:“回都督,我知道自己在哪里。”
赵萦压制着心中的恼火:“那你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否则,今日之事恐难善了。”
若无合理的解释,凤醉秋又怎么会轻易将事情闹成这样?
她俯身靠在赵萦耳边,以手遮唇,压低了声音。
“北境戍边军现有的完整布防情况,密号标注‘天’字,涉及二十万大军,关系北国门安危。除昭宁陛下、昭襄帝君,还有沐霁昀将军,就只有我知详情。所以,在我卸甲归乡前,曾接过圣谕……”
北境戍边军现有布防若要全面调整,至少得两三年。
因此昭宁帝谕:三年内,无论何人,只要在凤醉秋面前有刺探蛛丝马迹的嫌疑,她不必查问情由、无需掌握实证,一律当敌国奸细,可就地诛杀。
凤醉秋道:“此事越少人知越好。昭宁陛下在圣谕中曾说过,我可自行斟酌是否告知于您。我归乡这小半年一切正常,便不想给您添麻烦。”
若无今日之事,赵萦可能永远不会知道。
赵萦屏息片刻,深深长叹:“既涉‘天’字密号军机,恐怕你是要我将整个利州府查个底儿掉了。”
凤醉秋摇摇头:“都督多虑了。”
无论石琴与章故背后的主使者是谁、有什么阴谋、目的何在,对她来说都无关紧要。
重点只在于,提线香那东西,是吐谷契人在俘虏边军将士后,诱供军机的常备物品。
从那杯茶递到凤醉秋手上开始,她就已有权诛杀石琴与章故。
可她没这么做。
凤醉秋直视着赵萦的双眼:“都督,您方才说我半点余地也没留,其实我留了。否则,他俩这会儿已经是凉的了。”
赵萦眼底湛了湛。
凤醉秋知道,她已明白自己网开一面的善意。
传言中,利州境内有座内卫鸽房,但谁也不知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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