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廷芳暗暗着恼,她倒是不缺一口吃的,只是痛恨皇帝这样漠然的态度。况且,两人用膳,她还得在一旁捧着手巾把子伺候着——虽然这些按理不是她干的活,可她也不能傻站着什么都不做吧?
她倒是想去看看案上那些奏章,可皇帝未曾批准的情况下,这么做就太冒险了,还是得取得皇帝信任后再说。
抱着这些念头,叶廷芳愈发任劳任怨地服侍起二人,只是过强的自尊心与迟迟未能接驾的焦躁,让她看上去究竟不那么愉快。
夏桐咦道:“叶女官,你的脸『色』不怎么好,是身子不舒坦么?”
叶廷芳巴不得这一声问,正要回应,却听皇帝淡淡道:“既是不舒服,就回去歇着吧,朕这里有的是闲人。”
叶廷芳恨不得将手巾把子摔到他脸上,奈何强权之下,容不得匹夫之勇,她忙陪笑,“谢皇贵妃关心,并无大碍,想是入京以来水土不服,过些时候便好了。”
说罢,还亲手给夏桐盛了碗汤,似乎要证明自己多么康健,谁知下一刻,她却扑通栽倒在地。
再度醒来,已然身在宁寿宫中,身边团团围了一屋子人。
蒋太后抓着她的手,比亲娘还心疼十倍,涕泗横流的道:“大夫,她这是生的什么病,好好的孩子怎么竟晕倒了?”
顾明珠自然说不出来,照她看这女子除了脉象弱点,其她都好得很,不过女人的身子最是难说,情志不舒、心思郁结,都是有可能致病的,便只斟酌道:“许是气血两亏之症,待臣开些补气养血的方子试试便好了。”
若非他是皇帝荐来的人,蒋太后几乎要痛骂一声庸医再拉出去,无如到底得顾着皇帝面子,便只赏了几两银子,将他赶回太医院。
之后陆续请了几位太医过来看诊,却都跟顾明珠说一样的话,而叶廷芳的身子却日复一日衰弱下去。
蒋太后恨不得拆了整间太医院。
她望着叶廷芳那张苍白透明的脸,老泪滚滚而落,“好孩子,让你受苦了!”
叶廷芳虽然羸弱无比,却仍有力气安慰老人家,“是我没福,太后,您待我够好了。下辈子若有机会,让我做您的亲生女儿吧。”
可怜两人虽只认识了一个多月,如今却要面临分离之苦。蒋太后想起这女子之前辛苦为自己调配『药』方的模样,顿生相见恨晚之感,面对叶廷芳的请求,自然忙不迭答允——可恨叶廷芳仍是个黄花大闺女,她若已经破身,做了皇帝的女人,怕是要蒋太后赏她个皇后头衔都使得,反正是快死的人了。
蒋映月强忍着恶心,欣赏了一番依依惜别的光景,看看两人的泪都流得差不多了,便适时的开口道:“太后,既然太医院都束手无策,或许不是病,而是别的什么呢?”
语气里带了一点点的迟疑,好让蒋太后意识到其中的不妥。
蒋太后立刻想到是邪物作祟,让人取玉匣记来,若真是冲撞了什么,或许弄些纸钱烧化便好了。
蒋映月又提醒她,“叶姑娘病得这样重,倒不像是惹了小鬼,太后,不如请宝华殿的法师来看看吧。”
上回为满宫嫔妃批八字的几位大师,蒋太后还未来得及送他们离去——正是这些人算出夏桐冯玉贞跟蒋太后的命数相冲,以此令太后不喜。
蒋太后很自然而然地联想起那两个人,当面却没说什么,只等法师们过来掐指一算,便迫不及待的道:“究竟是何缘故?”
法师叹道:“启禀太后,此病看来不似天灾,倒像是人为。”
病榻上的叶廷芳长长吁了口气,捱了这么些天,总算是等到了。
“人为……”蒋太后喃喃自语,“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设下毒咒,想害死廷芳?”
“这不可能!”叶廷芳吃力地支起半边身子,虚弱辩道:“妾自入宫以来一直兢兢业业,恪尽职守,试问哪来的仇家?就算上回因属相对冲之事让皇贵妃和淑妃对妾有所误会,但,究竟也不至于要害人『性』命……”
不提还好,一提,蒋太后的面『色』更沉重了些,“可不就是为了这个?”遂巴巴的叮嘱那几位法师,“你们只管放心地查,但凡有何不妥,立刻派人来禀报哀家,这种罔顾法纪肆意伤人的恶行,哀家断不能轻纵!”
叶廷芳只好不再多说,适才那几句话已经耗尽她全部的力气,这会子面『色』惨白,声音嘶哑,却是连起身都不能了。
蒋映月轻轻扶她躺下,并盖上一床薄被。两人匆忙里对了个眼『色』,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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