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雪,大寒。
御花园里,连翘自斟自饮,好不惬意。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一杯饮尽,再来一杯,心情好啊!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八五八书房她在丛中笑。”
呵呵,**的这首卜算子就十分贴合当下的意境。再满上一杯。
“你够了没?”龙逍冷然注视着面前这个笑开怀,笑得妩媚,笑得惑世的女子,心早已沉沦。
她醉眼微薰,笑意喁喁:“王爷雅兴,也来赏梅?冬梅残了,春梅开得正好哦!”
他眸色渐冷:“他病了。”
“恩,雪快融了呢!”她答百所问。
“你真的要他死吗?”
“哎”悠悠一叹,连翘起身婀娜步入梅林,“终于要开春了,今年冬季真是漫长。”
“连翘!”他跑上来一把扯住她臂弯,神情痛苦:“够了!这样就够了!”
连翘终于正视他,眸中尽是讶然:“是谁说,受了欺负定要他千倍偿还?是谁说,死的不堪还不如一条狗?是谁说,我是个连死的资格都没有的人?逍遥王爷!”
手臂被他捏得生疼,她没吭一声。
瞪视她,他看到她眼里的自己卑微而懦弱,只是,他无法坐视啊!当初那样说是为了激她,怕她就此失去求生的**,一心求死。可如今
“可否放过他?”
连翘用力一甩手臂,脱离他的牵制,冷然说道:“放过他?他又何曾放过我?放过穆沙修贺?”
龙逍无奈地看着连翘,摇头,觉得眼前的女人太可怕,就像一只花蜘蛛,美丽却致命,若是掉进了她细心编制的网,等待你的便是死亡!
也罢,天作孽犹可恕,自做孽不可活!事到如今他又能改变些什么?只是君王若薨,帝业崩塌,朝纲动乱,贼寇四起,民不聊生,他不想见到有这么一天啊!而且她下手太快,他还没来得及做好完
备的部署,龙应就快要不行了。明知这一切都是她一手操纵,却找不到任何证据,更不知道她是怎么办到的。
龙逍走后,连翘也失了赏梅的兴致,天寒得让人四肢僵麻。雪地上的残枝让她想起那天,他与她也在这亭子里赏梅,壶里温着梅花酿,香醇香醇的。她在前面走着,他在后面跟着,看着他捡起她随
意抛下的残枝,看着他闻着残枝上的余香,她鄙夷且痛恨着。
于是,她勾引他,使尽浑身解数勾引他。若即若离,忽隐忽现,她让他心痒难耐,她让他撤了心防,她进驻他的心,霸占他的思绪。
计划、筹谋、她铺垫了好久,冷淡的、疏离的、漠然的,无视的,却有意无意地泄露一丝捉摸不定情意给他,让他猜、让他痒、让他一次欠的误会。这一次她故意让他逮着,她踩着他的足印,贪恋
他的温存,从抗拒到情难自禁,她小心翼翼,步步为营,不敢急进,他太精明!呵呵,他终于误会了。好极,极好!欺了她的人,日子绝不会好过。
现在他就躺在床上,整日的疼痛让他无法起身,数十名太医束手无策,查不出病因,脉象紊乱,让一群太医冷汗涔涔,她知道那些太医们怕什么,又不敢说什么,因为他们的君王,当朝的梁国皇帝
龙应,心、肝、脾、胃、肾五脏六腑无一幸免都出现了问题。
她真的好高兴,那些菜他每天都吃个精光,即使出现了身体不适的先期症状仍不间断地吃着她的菜,她亲手为他烹制的毒药。
细细回想她为他精心搭配的菜式:
甲鱼加苋菜--中毒
鲤鱼加甘草--中毒
猪肉加田螺--大寒伤胃
胡萝卜加酒--伤肝
洋葱加蜂蜜--伤眼
鸡肉加芝麻--中毒
她不禁佩服自己的天才,他吃了这么多毒,却始终不知道是她做的,每一道菜没有任何毒性,银针也试不出来,可是要把两道菜混在一起吃呵可。他再精明厉害也猜不到这一点。他吃了两个
月,整整两个月。
她痛恨着这个男人,这个将穆沙修贺逼死的男人,她是个仇必报的人,用她的方式来报仇,来泄恨!
累了,真的有些累了。连翘起身,身后一个娇悄的声音唤住她。
“连姑娘,你也来赏梅吗?”
回身,可爱的小宫女身后是多日不见的太后。
“参见太后!”连翘福下身后。
“连姑娘不必多礼。”太后看上去心情也是极好,儿子病得快不行了,她倒逍遥得出来赏梅,有些奇怪呢,不过这也与她不相干。
太后落座后示意连翘也一同坐下。
“今日融雪大寒,太后不该出,身子要紧”
太后旦笑,看着雪景怔怔,许久才道:“明日还会下雪的”
连翘莞尔。
太后侧目看她一眼,挑眉:“怎么?不信?”
“太后,今日融雪呢!”连翘小声提醒,融雪了还会在下雪吗?春天就要来了。
太后若有似无地看着她,而后诡异地一笑:“连翘,要知道这世上,一切皆有可能!”
太后好像话里有话,然而她却不听不懂她的弦外之间,更没那份闲心去猜度。
临走时,太后又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总有一天我会报答你的!”
太后真是一个极难捉摸的女人,或许深宫里的女人个个都是谜,她懒得参悟。
不过第二天果然下雪了,好大的雪,下了一天一夜,刚融的雪又积了厚厚一层。
“连儿--”虚弱的呼声唤回了她望雪的神魂,回头看向榻上之人,深深凹陷的眼窝,蜡黄死灰的面颊,干裂的唇,无神的凤眸,任谁都想象不出他就是梁国的国君,曾经的风流倜傥、意气风发、
变成了如今这副形容枯槁的灰败病态。这是她的杰作!真好!
目无表情地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将死之人。
龙应笑得无力,依旧在笑:“朕还想再吃一回连儿做的芝麻糊。”
冷笑,没有起伏的声音低低应道:“好,我这就去做。”
当连翘将刚做好的芝麻糊端进殿的时候,龙应又昏睡了过去。
放下碗,坐在榻边,她慢慢地守着,守着死亡,这一刻她不愿错过。
龙应睡得极不安稳,梦里也在低喃,细听,似乎在唤她的名。终于醒了。
连翘舀了一勺塞进他嘴里,他竟连吞咽的力气都没有了,含着芝麻糊,含混不清地道:“连儿的手艺真好!”
是啊,真好,好得可以送你上西天!
困难地吞咽着嘴里的糊糊,咽下:“朕的身子不知怎么了,竟一日不如一日,连儿?”他疑惑地看向她,希望身为神医的她帮帮他。
笑容越来越大,终于大笑出声。
“连儿?”龙应困惑,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放声大笑。
笑声倏止,她俯视他,眸中射出怨毒,缓缓地低下头来,轻柔地趴在他胸口,在他耳边吹气:“你呀,好不了了,是绝症!”
龙应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眸,突然觉得眼前的女人变得好陌生,陌生得可怕!
“你,什么意思?”凹陷的眼窝中眼珠凸出。
她讶然:“你还不明白吗?”忽然又拍拍他肩膀安慰道:“放心,你死之前,我一定会让你明白的。”
“你”一口气没顺上来,他孱弱的身子支撑不住,又晕了过去。
鄙夷地看着他渐渐失去生气的躯体,连翘觉得自己也快解脱了,他这个样子,不出十天就该挂了。不过,到时候自己该何去何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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