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姨开始是遵医嘱用杜冷丁止痛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麻醉镇痛作用越来越短,最后几乎每半个小时就要注射一支,否则就疼痛难忍。但是,注射太勤是不行的,很危险。董君看着金姨那痛苦不堪的状态,急得在房间里来回转悠,没有什么更好的方法。染衣,惟有哭泣,每日以泪洗面,更没有半点主意。
急中想到中医有针刺麻醉的方法,虽然在雅典很难找到开诊所的中医大夫,但是董君心眼很活泛,他跑去城里的洗浴中心,专门打听有没有做推拿按摩的中国人,小姐当然不要,最好是老头儿比较可靠。功夫不负苦心人,居然被他找到了一个修脚的老人。这位老华侨虽然做修脚的工作,兼带治疗各种脚疾伤痛,自称祖上是中医世家,针灸是会的,但是用这种方法来麻醉病人则需要研究一下。
无论如何,老者的针灸治疗还是有一定作用的,但是时效很短,没有多长时间就不管用了。金姨有时疼得脑袋撞墙,大呼安乐死。希腊也没有通过安乐死的法律,医生是绝对不给做的,谁也不愿意为了解除病人的痛苦干违法的事情,吃上官司是自毁前程。
董君又到公司里四处打听,问船员们有没有什么好的主意,这已经超过有病乱投医的概念了,他寄希望于民间偏方。你别说,真的有个船员出了主意,是他母亲治疗癌症时最后的方法,就是托人到美国买鲨鱼粉,有很好的止痛效果。当然,鲨鱼粉很贵,而且有明显的副作用。董君不怕贵,只要能够止痛就行;至于副作用,在金姨患了绝症痛苦不堪的情况下,也顾不了太多了。
托朋友买来的鲨鱼粉有奇效,让金姨度过了最后几天好日子,一度,她甚至能够勉强支撑着喝点稀饭了,这就是所谓的回光返照吧。然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她终于悄悄地走了。
对于染衣而言,这个打击太大了。金姨虽然一直是家里的保姆,但是一手把她带大,已经情同母女,她哭了很多晚上,难以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董君比较克制,劝染衣还是考虑金姨的后事为要。这就又有难题了,金姨临终再三要求染衣不要把她的遗体火化,而是入土为安。在雅典的公墓买块墓地下葬没问题,
但是金姨又是老观念,说是无论如何也要叶落归根,回国安葬。这就麻烦了,国内现行政策就是一律火化,不准下葬,远程运送遗体是个大问题,安葬也会受到民政部门的干预,这让董君犯难了。
董君与染衣商量的结果,只能完成金姨的一部分遗愿,就是回国安葬,但是一定要火化,否则通关、下葬都是大麻烦。
谁把金姨的骨灰送回国去,也是个问题。董君工作忙走不开,染衣的身体状况不允许,都是很现实的问题。走船的朋友不少,但这不是给人带东西,捎了上船带到即可,需要安排下葬等等这些事情,很多手续是必须要办的。最后决定,国内来人接回去,金姨家里早没有什么人了,而且几十年与那些远房的亲戚没有来往,只能考虑自己的朋友来办这件事。商量的结果,找两个学生来接回去。
河马当然是第一人选,而且染衣也很想借此机会看看他,问问他的近况,但是她怕董君有想法。虽然说感情一向很好,董君也不会怀疑她有什么不良念头,但是染衣做事就是一向很有条理,从不感情用事。她提出来出资请康弘和于淑丽过来一趟办这件事。哪知董君稍微思索,否定了染衣的提议,他认为这是丧事,又不是什么旅游结婚,何必成双成对,要两个大小伙子来办更稳妥,毕竟还要跑乡下去交涉一大堆安葬的事情,他希望发电子邮件请河马和康弘过来。他直言不讳地说,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染衣也应该借此机会关心一下河马,看他近况如何。
如此的度量与信任,令染衣很感动,她默默看着董君,董君笑了,摊手说:“你这么看我,可有问题了。”
染衣破涕为笑,狠狠捶他。半晌说:“我今天就发电子邮件,他们两个办护照、签证,有些周折呢。”
董君表示可以托朋友给希腊住北京的签证官打电话,照顾一下,免得意外拒签掉就麻烦。
在董君提供私人资产担保的情况下,河马和康弘的签证办得很顺利,前后不到一个月,他们两个人已经办妥了所有的手续,飞到了雅典。
染衣和董君买了鲜花到机场接他们,隔着大玻璃窗看到他们两个挎着简单的背包走出海关通道,脸上露出了一丝带有苦涩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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