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义屁股都没抬，眼睛也不看着李长河，梗着脖子气冲冲地回了一句，脸扭到一侧，补充似地又小声嘀咕：“要不然谁乐意留在这鬼地方啊……”
他的嘀咕声不小，就在车门外地小蔡听个分明，可人精似的就当做没听到，扭头招呼张凯华上车，“张主任，快上车，外边冷！”
李长河一愣，“唔”了一声不置可否，一只脚搁在车门上想了想，却又收了下去，“嘭”地反手关上车门，转过身，看了眼也停下来的张凯华，说道：“我们俩乘坐中巴车回去吧。同学们情绪不稳，路上正好开导他们一下。对了，小蔡你开车先走吧。”
这是弄哪一出啊？
张凯华愣了愣，马上明白过来，心悦诚服地赞叹道：“校长考虑得真周全！”
小蔡若无其事地上车，松手刹，挂油门，嘴里哼着小调，丝毫不理会王国义羞愤的脸色。
而中巴车上，看到校长和政教处主任上车并说要同车回去，原本正吵吵嚷嚷议论不停的高中生们当即老实下来，目不斜视地盯着自己前面的座椅靠背。对于包括屠洪良和方豪这样平素胆大包天的家伙来说，要说不害怕校领导是骗人的，何况李长河很少与学生们交流，在高中生心目中也一直是远比黑脸主任更可怕的存在。
“同学们，今天你们的表现很好，在外界面前展示了你们关心同学、互助友爱的正面形象，尤其是王小丫同学，你的表现非常值得肯定。”
等中巴车一启动，李长河的发言就开始了，被首先点到名字的王小丫一脸惊诧，她在第一眼看到校长上车来的反应是：是不是来跟我算账来了？当时我可是没想到那是校长啊……
笑呵呵地坐在原本陈刚的位置，李长河环视着幼儿园小孩子一般文静的高中生们，和蔼的像正要给孩子们分发糖果的阿姨，语气中充满了让张凯华叹为观止的柔和。
“当然，今天最值得表扬的是周蒙蒙同学，你能顾全到死者家属的心情，尤其是面对毫无根据的污蔑，你能考虑到那是一个八旬老人，非常克制非常忍让，这说明我们学校的教育是很成功的，也是你自身素质的表现……”
愣怔怔的高中生们微微张开嘴巴，困惑而又兴奋地相互对视，都想不出到底是什么缘故让一向高高在上一脸严肃的校长大人变得如此温和，又是如此宽容！
在座的同学阅历虽浅，可追悼会现场发生的一切意味着什么，他们都多少看出一些。可以说，大家都是忧心忡忡地走出殡仪馆，都不忍心看周蒙蒙无辜的眼睛。
可眼下校领导的发言一下子就打消了模模糊糊的顾虑。蒙蒙眼睛睁得大大的，完全被李长河的话吸引住了，听到校长大人当面的表扬，女孩脸上露出罕见的红晕。
看着被校领导几句话就说得找不到北连连点头如小鸡啄米的高中生们，张凯华暗暗苦笑，肚子里嘀咕：这些屁大点的孩子真是单纯啊。
李长河这番做作就是要有意识地透漏给外界，要让教育系统的大佬们知道他的立场，更重要的是让外界知道：他非常照顾陈百万看重的女学生----反正陈冠东车祸事件以来，东山区高中校领导班子的处境已经糟糕得不能再糟糕，如果能够通过周蒙蒙这个突然的变数，与表面上退休实则仍将会在东山保持巨大影响力的陈百万交好，无疑是一本万利----何况，看此次追悼会的过程，陈百万也压根就没想为难东山区高中！
真想不到啊，堂堂副处级的校长大人，竟然会放下身段跟懵懂无知的学生耍心眼。这份胸怀……啧啧，厉害啊！
张凯华一阵慨叹，看着窗外白茫茫的世界，从一块融化了冰霜的车玻璃上的倒影，再次将少男少女们感激钦佩的表情收在眼底，突然忍不住想到：如果陈刚此时在车上，一定能马上明白李长河这番话的用意吧？
那个高中生明显与别人不一样！
陈刚自然见识不到此时中巴车上校长大人春风般温暖的讲话，他正安静地坐在陈百万的那辆老红旗上，等待着车外陈百万结束与市领导的谈话。
在刚刚走出殡仪馆，步下台阶时，陈百万的秘书就把他拦下来，传达了陈百万的邀请：有一些陈冠东的遗物要处理，需要陈刚的帮助。
重生后短短一个星期，自己的命运轨迹就已经身不由己地发生了变化。
仅仅是因为与那个夭折少年的一次短暂交谈！
时近中午，雪已经停了。
地面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积雪，松软洁白，西北风呼啸而过，卷起一团团雪雾，转瞬消散。
“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
磁带里正在播放的是这一时代广泛流行于司机们之间的小城故事，邓丽君天籁般的歌声从桑塔纳轿车前车窗上的一条小缝飘出去，随之溜出去的还有捏在司机小蔡手指上袅袅升腾的烟雾。
三块钱的白桂花性价比很高，那淡淡的烟味里却有着能让烟民们解瘾的强力尼古丁，小蔡近乎贪婪地吸了最后一口，手指一弹，想把烟屁股顺着那条缝隙弹出车外，不想正巧打在窗棂上，“啪”地弹回来，正巧敲在他眉毛上。
“哎呦！”
刺鼻的毛发烤焦味在驾驶室内一闪即逝，小蔡手忙脚乱地把落到驾驶座上的烟头丢出去，看着反光镜里焦了一个小点的眉毛不由恨恨骂道：“该死的乌鸦！真是晦气！”
广场边那颗光秃秃的杨树树杈上，挂满冰雪，形成景致可观的树挂，却落了三只黑漆漆的乌鸦，“呀呀”地叫个不停。
“他***，殡仪馆真会选地方，把附近山里的乌鸦都招来了！”
小蔡眼盯着反光镜骂了几句，顺手关掉录音机，烦闷地看着窗外，琢磨起等会校长大人上车时心情的好坏。
雪后地天空终于现出几小块可喜的蔚蓝，剩余的乌云也被凛冽的寒风吹淡。几道让人如释重负地温暖阳光洒落下来。被清洁工人及时扫除干净的殡仪馆大理石台阶一点雪面都没有，光可照人。
终于结束了在追悼会上的演出，脸上表情恢复了平素呆板地一本正经或者虚伪笑容的官员和商人们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广场上棉被一样平整的积雪转眼间就被践踏得不成样子。一边赶路一边抬头望天的人们掩不住喜色地大声说：“哟呵。好天气啊，太阳都出来了！”
随即，东山市的精英们就三三两两地走向自己的车子。相互间搭着肩膀，嘴巴恨不得塞进对方耳朵似的低声细语，谈论地中心无不是陈百万退出商场政界后所遗留给东山地区的巨大契机！
当一辆辆喷着黑烟和臭气的中高档轿车载着主人们离去，心照不宣地前往各自地私密场所进一步研究各自的小算盘时，东山区高中的师生们闷闷地走下了那道长长的台阶。
小蔡早已提前下车，脸上浮着一直以来地谦卑微笑，忐忑不安地注视校长大人一行师生走过来。及时地将车门打开。
一只脚迈上车门，李长河头一抬，突然看到车后排座位上还坐了一个人。定睛一看，眉头皱起来了，顺嘴问道：“你怎么还没回学校？”
“雪大，公交车停了。回不去！”
王国义都要气炸了。
在殡仪馆众目睽睽之下，被个学生当众辱骂，偏偏校领导还虎着脸不给自己做主，竟然马上把自己赶跑了。
刚刚毕业参加工作没几年的王国义血气方刚，加上一直以来自问怀才不遇，咬牙走出殡仪馆时辞职的心都有了。
更让他憋屈的是一出门外面大雪纷飞，哆哆嗦嗦地在路边的公交站点等着2路汽车，却被殡仪馆站点附近卖茶蛋的老大娘好心地告诉他：雪大。公交车照例都停了……
没办法只好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地敲开校长大人的座驾。含混地说校长允许自己先出来，却被一向看不起他这样清高老师的司机小蔡一眼看穿。问都没问他一句，更是不曾正眼看他一下，就像是公交车上面对手持证件免费乘车老军人毫无好脸色地女售票员！
此刻，眼看李长河上车，王国义正要下意识地欠起身主动打招呼，可李长河这随口一问，腾地，一股火上来了。
王国义屁股都没抬，眼睛也不看着李长河，梗着脖子气冲冲地回了一句，脸扭到一侧，补充似地又小声嘀咕：“要不然谁乐意留在这鬼地方啊……”
他的嘀咕声不小，就在车门外地小蔡听个分明，可人精似的就当做没听到，扭头招呼张凯华上车，“张主任，快上车，外边冷！”
李长河一愣，“唔”了一声不置可否，一只脚搁在车门上想了想，却又收了下去，“嘭”地反手关上车门，转过身，看了眼也停下来的张凯华，说道：“我们俩乘坐中巴车回去吧。同学们情绪不稳，路上正好开导他们一下。对了，小蔡你开车先走吧。”
这是弄哪一出啊？
张凯华愣了愣，马上明白过来，心悦诚服地赞叹道：“校长考虑得真周全！”
小蔡若无其事地上车，松手刹，挂油门，嘴里哼着小调，丝毫不理会王国义羞愤的脸色。
而中巴车上，看到校长和政教处主任上车并说要同车回去，原本正吵吵嚷嚷议论不停的高中生们当即老实下来，目不斜视地盯着自己前面的座椅靠背。对于包括屠洪良和方豪这样平素胆大包天的家伙来说，要说不害怕校领导是骗人的，何况李长河很少与学生们交流，在高中生心目中也一直是远比黑脸主任更可怕的存在。
“同学们，今天你们的表现很好，在外界面前展示了你们关心同学、互助友爱的正面形象，尤其是王小丫同学，你的表现非常值得肯定。”
等中巴车一启动，李长河的发言就开始了，被首先点到名字的王小丫一脸惊诧，她在第一眼看到校长上车来的反应是：是不是来跟我算账来了？当时我可是没想到那是校长啊……
笑呵呵地坐在原本陈刚的位置，李长河环视着幼儿园小孩子一般文静的高中生们，和蔼的像正要给孩子们分发糖果的阿姨，语气中充满了让张凯华叹为观止的柔和。
“当然，今天最值得表扬的是周蒙蒙同学，你能顾全到死者家属的心情，尤其是面对毫无根据的污蔑，你能考虑到那是一个八旬老人，非常克制非常忍让，这说明我们学校的教育是很成功的，也是你自身素质的表现……”
愣怔怔的高中生们微微张开嘴巴，困惑而又兴奋地相互对视，都想不出到底是什么缘故让一向高高在上一脸严肃的校长大人变得如此温和，又是如此宽容！
在座的同学阅历虽浅，可追悼会现场发生的一切意味着什么，他们都多少看出一些。可以说，大家都是忧心忡忡地走出殡仪馆，都不忍心看周蒙蒙无辜的眼睛。
可眼下校领导的发言一下子就打消了模模糊糊的顾虑。蒙蒙眼睛睁得大大的，完全被李长河的话吸引住了，听到校长大人当面的表扬，女孩脸上露出罕见的红晕。
看着被校领导几句话就说得找不到北连连点头如小鸡啄米的高中生们，张凯华暗暗苦笑，肚子里嘀咕：这些屁大点的孩子真是单纯啊。
李长河这番做作就是要有意识地透漏给外界，要让教育系统的大佬们知道他的立场，更重要的是让外界知道：他非常照顾陈百万看重的女学生----反正陈冠东车祸事件以来，东山区高中校领导班子的处境已经糟糕得不能再糟糕，如果能够通过周蒙蒙这个突然的变数，与表面上退休实则仍将会在东山保持巨大影响力的陈百万交好，无疑是一本万利----何况，看此次追悼会的过程，陈百万也压根就没想为难东山区高中！
真想不到啊，堂堂副处级的校长大人，竟然会放下身段跟懵懂无知的学生耍心眼。这份胸怀……啧啧，厉害啊！
张凯华一阵慨叹，看着窗外白茫茫的世界，从一块融化了冰霜的车玻璃上的倒影，再次将少男少女们感激钦佩的表情收在眼底，突然忍不住想到：如果陈刚此时在车上，一定能马上明白李长河这番话的用意吧？
那个高中生明显与别人不一样！
陈刚自然见识不到此时中巴车上校长大人春风般温暖的讲话，他正安静地坐在陈百万的那辆老红旗上，等待着车外陈百万结束与市领导的谈话。
在刚刚走出殡仪馆，步下台阶时，陈百万的秘书就把他拦下来，传达了陈百万的邀请：有一些陈冠东的遗物要处理，需要陈刚的帮助。
重生后短短一个星期，自己的命运轨迹就已经身不由己地发生了变化。
仅仅是因为与那个夭折少年的一次短暂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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