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犯（1 / 2）

[笔下文学]

“咋还不走呢？要关门了。”

一个平头方脸的“便衣保安”拿着玻璃门锁过来，看到周家华还傻愣愣地坐在椅子上，粗声粗气地问。

周家华懒懒地站了起来，向大门外走去。他忽然感觉自己那么软弱，先前的虎虎生气荡然无存，似乎顷刻之间气力都已耗尽，心里空荡荡的。他坐在梦之都的大门边，呆呆地看着湿润的路面倒映的路灯。

“嗨！靓仔！今天真的谢谢你哦。”

周家华看到一双女式平底黑皮鞋，他的目光像鼠标一样，快速移过灰西裤、白衬衣和红马甲，在少女的笑脸上略作停留，顺着她的手下移，看到一根冒着热气的玉米棒。

周家华不好意思地笑了，站起来，接过玉米，说：“那点小事，谢什么呀，大家同事，互相照顾嘛。。”

“是呀，今天不是你提醒我，我至少会被骂一顿好的。”女孩眨巴着眼睛，“你叫什么名字？”

“周家华，你呢？”

“我叫龙芩。”

龙芩啃了一口玉米，问他住哪里。

“嗯……一个朋友那……有点远。”周家华不想被新同事轻视或同情。

“哦，我住得地方也有点远——下班这么晚，回去好不方便……”她皱皱眉，抬头看看飘着细雨的夜空，又睁大眼睛看心不在焉的周家华。

“嗯……”周家华回应似乎有点冷淡，他忘了手里的玉米棒，不时地透过玻璃门观察黑玫瑰包厢。

“靓女去哪里？”摩的司机递给龙芩一件雨衣。

龙芩胡乱啃了几口玉米，就像投出一只保龄球一样，把啃得跟狼牙棒似的玉米芯甩进垃圾桶。她套上雨衣，跨上摩托车后座，回头对依然心绪不宁的周家华说：“我回去啦，明天见！”须臾消失在迷蒙的细雨中。

夜愈深了，雨渐大了。

林总和尹慕婷一前一后走出了包厢，“便衣”疾步跑过去，敏捷地打开锁。林总昂首挺胸走出门外，从裤兜里掏出钥匙串，伸手指向前方按了一下，路边的一辆奔驰S600闪了两下灯，“啾”的响了一声。

尹慕婷自顾自走到车边，打开右侧的门，缓缓的把身子交给了大奔的真皮沙发。就她在伸腰拉门的时候，不经意看见傻傻站在走廊下的周家华，二人的目光在刹那间的交接之后，各自投向别处——她看向车灯射向的前方，他看向茫茫的夜空。

S600溅起了一帘污水，尾灯闪烁着，在十字路口一个华丽的转身，轻快地驶去。

大概是白天工作的时候太卖力了，周家华感到十分疲惫，他颓然坐在橱窗的台阶上，看微微细雨无声地飘洒，渐渐稀少的行人各自走向不同的地方，他再一次茫然失措，不知何去何从。

“你咋还在这呢？不回家啊你？”

“便衣保安”端着一碗辣味扑鼻的“红烧牛肉”方便面，探出半个脑袋，额上的抬头纹一抖一抖。

“哦，我有点不舒服，坐一下再走。”

“你是不是没地方睡啊？”

……

周家华不好意思承认这个事实，硬说有吧，又没有底气，只得默默不语。

“你去给我买包三个五，我让你在大厅歇一宿得了。”

周家华虽然不抽烟，但知道“555”每包至少得十元，成本高于通宵录像,不免踌躇。转念想到彼“梦之都”的环境实在恶劣，椅子又硬又冷，躺在上面只有恶梦可做，曹查理的淫笑又实在恶心，且早上七点就得走人，时间之短，连恶梦都不得好生做完……而此“梦之都”沙发柔软，安静无扰，大约能睡到近午时分，多花的钱也算是物有所值，于是他用行动表示同意这个协定，起身去找还没打烊的商店。

凌晨两点四十分。

按理说这个时候买包烟应该不太容易，好在本市每个镇区都有大量昼伏夜出的性工作者，其数量和密度之大，在世界范围内亦属罕见。她们的存在名义上是不合法的，但实际上是不可或缺的。她们极大地促进了本地第三产业的发展，并且是本地招商引资的隐性优势。

这些被称为“小姐”的人，惠泽了几类从业者。载客摩托、烧烤、酸辣粉、通宵杂货店是显而易见的受益者。在人间的遮羞布下，她们还供养着另外一些人：吃软饭的、卖毒品的、黑白两道收保护费的。

哪里有需要哪里就有市场，在娱乐城和酒店附近，很容易找到通宵营业的商店。

周家华很快就回来了。“便衣保安”接过香烟，熟练地撕开包装，抽出一支递给周家华。

“谢谢，我不抽烟的。”

“男人不抽烟？！你哪人啊？”

“四川。”

“靠，俺们那旮旯女人都抽烟的。”

“大哥你是哪的啊？”周家华问。

“便衣保安”吐一口烟，说：“黑龙江。”

周家华本想和他多聊些，拉近关系，但对话进行到此似乎已无其他可谈，于是他找到大厅里靠墙的一张沙发，安静地躺下，希望快点入梦。

黑龙江大约是白天睡得够了，加上又是抽烟又是喝茶，显得相当亢奋，每当周家华刚进入临睡状态，他就从另一个角落抛来一个问题，诸如有没有女朋友，以前在那里干之类。出于礼貌，周家华不得不逐个如实回答。

“女朋友分了。”

“那是谁把谁甩了？”

“她家里不同意。”

“那你上了没有？”

……

“嗳！女人嘛，就那么回事，再找不就得了。”

……

接下来，黑龙江介绍了自己的部分事迹，精彩程度不亚于单田芳评书。当黑龙江说到自己是因为在老家捅死一个人才来这里的时候，本已疲倦不堪、十分不耐的周家华不由得醒了醒神，欠起身来，用适度惊讶的语气回应黑龙江，对他的传奇经历表示“相信”和“钦佩”。

不知过了多久，黑龙江的评书终于告一段落，自个跑到一个包厢里看电视去了。周家华翻过身去，面朝里，头枕着自己的胳膊，弯着膝盖，身体呈“L“形——他怕自己的鞋子弄脏沙发，又不愿让黑龙江看见自己已经露出脚趾和脚后跟的袜子，于是用这个姿势让小腿以下部位不与沙发接触。

“你还敢勾引婷姐？！活得不耐烦了吧你？！”

黑龙江手持明晃晃的西瓜刀，对周家华恶狠狠地说。

周家华惊慌间想要辩，他想说：“我心里虽然喜欢婷姐，但并没有勾引她啊。”可是张张嘴，发不出声音。他暗想：“完了，他们给我下了哑药！”一阵难以言状的悲悸，他不禁失声痛哭。

黑龙江用冰凉的西瓜刀抵住周家华的脖子，大声喊道：“你快起来！十点半了！”

周家华蓦然惊醒，揉揉眼睛，原来脖子上的“西瓜刀”是那把玻璃门锁的锁头。他立即坐起来，迫不及待地问了一句毫无意义的话：“十点半了？”发现自己并没有哑，他觉得有点点高兴。

“等晚点婷姐他们过来了看到不好，你不要告诉别人我让你在这里睡哦！”

“我知道，谢谢大哥。”

周家华麻利地起身，用卫生间里的洗手液当洁面乳，仔细地洗了脸和脖子，头发上扑了点自来水，梳理好，然后走出梦之都，来到车水马龙的街上。

[笔下文学]

“咋还不走呢？要关门了。”

一个平头方脸的“便衣保安”拿着玻璃门锁过来，看到周家华还傻愣愣地坐在椅子上，粗声粗气地问。

周家华懒懒地站了起来，向大门外走去。他忽然感觉自己那么软弱，先前的虎虎生气荡然无存，似乎顷刻之间气力都已耗尽，心里空荡荡的。他坐在梦之都的大门边，呆呆地看着湿润的路面倒映的路灯。

“嗨！靓仔！今天真的谢谢你哦。”

周家华看到一双女式平底黑皮鞋，他的目光像鼠标一样，快速移过灰西裤、白衬衣和红马甲，在少女的笑脸上略作停留，顺着她的手下移，看到一根冒着热气的玉米棒。

周家华不好意思地笑了，站起来，接过玉米，说：“那点小事，谢什么呀，大家同事，互相照顾嘛。。”

“是呀，今天不是你提醒我，我至少会被骂一顿好的。”女孩眨巴着眼睛，“你叫什么名字？”

“周家华，你呢？”

“我叫龙芩。”

龙芩啃了一口玉米，问他住哪里。

“嗯……一个朋友那……有点远。”周家华不想被新同事轻视或同情。

“哦，我住得地方也有点远——下班这么晚，回去好不方便……”她皱皱眉，抬头看看飘着细雨的夜空，又睁大眼睛看心不在焉的周家华。

“嗯……”周家华回应似乎有点冷淡，他忘了手里的玉米棒，不时地透过玻璃门观察黑玫瑰包厢。

“靓女去哪里？”摩的司机递给龙芩一件雨衣。

龙芩胡乱啃了几口玉米，就像投出一只保龄球一样，把啃得跟狼牙棒似的玉米芯甩进垃圾桶。她套上雨衣，跨上摩托车后座，回头对依然心绪不宁的周家华说：“我回去啦，明天见！”须臾消失在迷蒙的细雨中。

夜愈深了，雨渐大了。

林总和尹慕婷一前一后走出了包厢，“便衣”疾步跑过去，敏捷地打开锁。林总昂首挺胸走出门外，从裤兜里掏出钥匙串，伸手指向前方按了一下，路边的一辆奔驰S600闪了两下灯，“啾”的响了一声。

尹慕婷自顾自走到车边，打开右侧的门，缓缓的把身子交给了大奔的真皮沙发。就她在伸腰拉门的时候，不经意看见傻傻站在走廊下的周家华，二人的目光在刹那间的交接之后，各自投向别处——她看向车灯射向的前方，他看向茫茫的夜空。

S600溅起了一帘污水，尾灯闪烁着，在十字路口一个华丽的转身，轻快地驶去。

大概是白天工作的时候太卖力了，周家华感到十分疲惫，他颓然坐在橱窗的台阶上，看微微细雨无声地飘洒，渐渐稀少的行人各自走向不同的地方，他再一次茫然失措，不知何去何从。

“你咋还在这呢？不回家啊你？”

“便衣保安”端着一碗辣味扑鼻的“红烧牛肉”方便面，探出半个脑袋，额上的抬头纹一抖一抖。

“哦，我有点不舒服，坐一下再走。”

“你是不是没地方睡啊？”

……

周家华不好意思承认这个事实，硬说有吧，又没有底气，只得默默不语。

“你去给我买包三个五，我让你在大厅歇一宿得了。”

周家华虽然不抽烟，但知道“555”每包至少得十元，成本高于通宵录像,不免踌躇。转念想到彼“梦之都”的环境实在恶劣，椅子又硬又冷，躺在上面只有恶梦可做，曹查理的淫笑又实在恶心，且早上七点就得走人，时间之短，连恶梦都不得好生做完……而此“梦之都”沙发柔软，安静无扰，大约能睡到近午时分，多花的钱也算是物有所值，于是他用行动表示同意这个协定，起身去找还没打烊的商店。

凌晨两点四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