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枝月俯低上身，偏头凑近，狐疑地去看他神情。
砰——
身体撞在硬质桌椅上轻微闷响。
岑格非僵硬地别开脸，“不能。”手臂磕在桌角部位隐隐作痛。
“你没有空了吗？”徐枝月不知道为什么他反应这么大，为什么整个人往旁边绷，好像她是什么洪水猛兽。
好吧，她刚刚确实没注意，靠得有点近，可他也不至于这么排斥啊。之前请教问题也不是没有过这样距离。上次五四晚会，肢体接触都没见他有这般大反应。
“为什么不能给我讲题？”徐枝月刨根问底，“为什么你今天怪怪……”
“出国留学没必要做这些题。”岑格非语气淡漠。
徐枝月眨了眨清润大眼，“出国留学？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出国啊？”
岑格非抿唇不语。
“我很坚定地和家人说了，我英语太烂，也不喜欢外国月亮，要留在国内接受社会主义教育。”
“你以为我要出国读大学，所以你不给我解答问题，所以你不给我好脸色——等等，你是喜欢我了吗？”
“……没有。”
“你犹豫了，你不敢看我。”
校园广播倾诉着少年少女迷惘忧愁。橘白猫从花圃枝叶间跳出来，懒洋洋地散步。
“……没有不解答问题。”岑格非转过脸，视线仓促滑过她下颌，被烫到似刹止，眼睑垂下，“我解答了一题。”
徐枝月怀疑自己眼花，居然从他没有表情脸上看出些腼腆和慌乱？
她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同学在附近，决定再添一把柴，推动任务进展。
“咳，你听好了啊。”
“不管你喜不喜欢我。”
“我呢，对你有好感。我喜欢你。”
霎时间，窗外风声、广播音乐声和室外同学喧闹声如潮水褪去，岑格非耳边在循环少女最后一句话。
我，喜，欢，你。
句子拆开，每一个字在人们日常交谈中使用频率都不低。
按顺序组合到一起，爆发出不亚于核武器威力，炸得岑格非向来冷静高速运转大脑卡滞。
“说完了。你要和我在一起吗？”
“你要给点儿回应吗？”
“好吧，既然你今天不愿意继续给我讲题，那我先走了。”
徐枝月身影转没于教室门外走廊，岑格非终于回过神来，倏地站起来。想到什么，又缓缓泄了追上去勇气。
天边没有晚霞，乌云层层侵染。橘白猫不知藏在了哪处。
岑格非回到开着门宿舍，两个舍友在外间阳台，没注意到他。
“你洗好了没？快下雨了这天儿，你说要不要帮一哥收被子？”
“收呗，别淋湿了，让人没被子盖，整感冒了。”
“没错没错，不能影响一哥考年级第一。哇不是我说，这被子够旧，起小球了都。”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家里穷。”
“你说他拿这么多项奖，没有一点钱得吗？”
“他家里好像不给生活费。”
“奖学金什么除去吃饭，不剩一点钱吗？都没钱换张被子吗？都没钱买身像样衣服……一哥，你、你回来了？”
背地议论对象出现在身旁，舍友尴尬得结结巴巴，“我、我正打、打算收你被子，看、看起来要下雨了。”
“不必。”岑格非拧开水龙头，平静地洗手，“我自己收。”
冰凉水汩汩冲刷皮肤，肌体里因为某人某四个字燃升炽热渐渐平息。
——你要和我在一起吗？
——好。
他在空荡教室里设想了数遍回答。
可是。
她是天上昭昭明月，他是地面枯窘泥沙，他有资格……喜欢她吗？有资格和她在一起吗？
他从前不觉得自己是个优柔寡断人，今天真切地、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踌躇，什么是自卑。
岑格非合上眼，锋利喉结挣扎地滚了滚。 w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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