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说的?是拂陵?”
“混账东西,是谁许你跟阿昭——”他气到失去理智,险些抓起药碗要丢拂陵。
宴语凉:“不关拂陵的事,千机蛊之事是奚行检无意间跟朕提起,后朕又在青瞿身上见到了痕迹自己猜出的。”
“也难为你为了遮掩,随朕去温暖都不肯脱衣。”
庄青瞿咬牙:“不是……”
“不是,那青瞿每月十五日吃的药是什么?你究竟还要嘴硬、要口是心非到什么时候,非要朕当场再脱你衣服?”
他说着,干脆伸手就拽他衣襟。
岚王挡开他,又羞又恨咬着牙,浅浅薄瞳里如淬了火的利刃冰炽交加。
他凶,宴语凉更凶,干脆取下指尖红色戒指在他眼前晃了晃:“朕想要以心换心,青瞿如果实在不想,这个不妨拿回去。”
“宴昭你!”岚王胸口翻腾,又是一阵咳。
宴语凉伸手按住他刺痛的胸腔:“气,青卿不妨继续气。”
“能把自己气到郁结于心、吐了那么多血,也算是一项本事。”
“但朕有一点实在弄不明白,还望岚王赐教。”
“岚王既然都敢孤注一掷、命都不要送朕还朝,为何却连一句怨怼都不敢跟朕说?”
“因为前尘往事?”
“那些朕不记得的前尘往事?”
“那朕下面要说的,青卿你听好了——昨日已死!你我之间有过再多误会恩怨、身不由己。你负过朕,又或朕负过你,都已是过去!”
“朕已忘了,朕如今只知道朕乃一国之君,而青卿则是大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
“由是,一国之君该有一国之君的宽广,摄政王更该有摄政王的度量!你瞧瞧你自己?遮掩心思把自己气到吐血,又哪还有半点国之栋梁的体统?!”
“……”
“朕以前有个很喜欢的小话本,青瞿你该知道。”
“狗皇帝与摄政王的那本。故事有趣,唯一的美中不足是皇帝脑子太笨。朕读时总在想,这皇帝到底什么时候能聪明强悍一点。”
“什么时候能与摄政王携手江山、逐鹿天下,而不是一辈子只能在后宫贤惠温婉、摇旗呐喊。”
“朕其实一直都在找一个人。”
“也不止朕,历代天子的帝王梦里只怕都多少曾有过这么一人。”
“未必要长得好看,亦不需家世显赫。但一定得心胸宽广、善良仁慈、深明大义、果敢坚强,能在皇帝昏庸的时候督促清明,在皇帝玩物丧志时候警醒其作为明主的责任。在皇帝愤怒的时候规劝他,在皇帝犹豫不决意志消沉的时候给他信念。”
“一生一世,与天子常伴比肩。”
“相互扶持、励精图治,让朕不至于独自对着这万里孤寂,与朕执手一同青史留名、万世荣光。”
“朕一生只会爱他一人、只待他一个人好。”
“青瞿。”
“朕一直都觉得,朕在找的那人应该是你。”
“……”
久久的没有任何声音。
半晌,庄青瞿听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阿昭,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阿昭是都忘了,阿昭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才会……”
“忘了又如何?忘了不刚好重新来过?”
“还是忘了就看不到眼前的青瞿?看不到战功显赫收复失地的骠骑大将军、满心赤诚为国为民的岚王,朕觉得这样的岚王是朕想要一世携手之人,又何须记得什么?!”
“朕与青瞿有灵犀,多的话无需再说。”
“朕今日只为告诉你,朕究竟把你摆在什么位置。”
“青卿若一定要钻在牛角尖里出不来,也可以继续沉湎过去、成日瞎猜、郁结于心。”
“但若能向前看——朕已是大夏明主,又还年轻,有生之年疆土赶超文帝、武帝指日可待!”
“青卿难道就不想陪在朕身边,一同看这江山如画,繁荣复兴?”
“朕的岚王总不至于真就那么傻,会甘心错过大夏三百年来最好的男子、最美的盛世、青史留名的不世功业、与朕流芳万年的奇谭佳话……?”
一阵香风。
剩下的话,已被折在怀里、堵在口中。
庄青瞿虽在病中但力气依旧大。他咬着牙,声音低沉凶狠:“阿昭,别动,不准动。”
宴语凉乖乖不动。
岚王吻着他,掰开他手心,将那枚红戒指戴回他手指,摁紧。
宴语凉任由咬噬亲吻。
“……”
亲了好一回儿,皇帝的嘴唇又肿了。
而岚王除了略微苍白的脸色与细微喘息外,完美的薄唇毫无变化。
这是为啥。
刚才那通亲难道不是两个人亲的吗?为啥只有他一个人肿???宴语凉很是不解。
唉,算了,人比人气死人。
这就是普通好看的男人与绝色美人的差距吧。
一通疯完,皇帝衣襟散乱。明明是岚王一通揉搓的可他却偏又正人君子一般移开目光。只是眼中有些明亮通透毕竟与从前不同。
宴语凉:“青瞿,咳,朕适才又仔细想了想。”
“与你携手江山,还是朕赚了。”
“毕竟朕本来是想的,若真有人品性绝佳能陪朕一辈子,实在丑点也没什么。可青卿不但文武双全功绩斐然,还是个绝色大美人。嘿,朕这真是历代昏君明君该有的,都应有尽有了。”
“……”
“闭嘴。”
皇帝嘴里吐不出象牙,宴语凉乖乖闭嘴了。
……
隔日清早。
岚王精神已好许多,但宴语凉还是帮他告了病,没有准他去早朝。
“再养养,乖,再养养才能好得快。”
他捏了捏岚王的脸颊,并未觉察是小时候的习惯。
岚王僵住,略无措,从桌上拿了一本折子皱眉翻。
皇帝则捧起粥吹了吹一口口喂饭。
和和美美,关心备至。云飞樱儿默默眼观鼻鼻观心,装没看到。
他俩能看到啥啦?且不说摄政王看折子而皇帝从旁喂饭这场景看着温馨可细想起来却是多么的诡异,完全是胡写小话本才会写的剧情。
就只说这一大清早的甜蜜腻人!唉。病一病,小病胜新婚。
一碗粥快喂完了,宴语凉磨蹭了下没忍住:“青卿,朕再问你个事啊,这事朕想了许久始终不知道该如何问起,就干脆开门见山了。”
“当年……庄薪火老将军之死,是否与朕有关?”
岚王一口粥险些呛出来。
他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缓和,皱眉不可置信又略嫌弃地看宴语凉,活像是看一个傻子。
宴语凉却自觉这问题得问。
庄薪火是在他锦裕二年出的事,他又是最终获益者,加之他也清楚自己有多狗。
如何能不怀疑自己?
更何况要说他与岚王之间能有何种不可开解要压抑到吐血的恩怨,他寻思着顶天也就不过是杀父之仇了。不可能再大了吧。
总不至于家仇之上还能有国恨,一国的皇帝和摄政王上哪儿有国恨去?
庄青瞿一脸荒谬,好气又好笑。
“阿昭既知道不会有国恨。我庄氏一门忠烈,皆是当年于关外遭遇北漠骑兵伏击身亡。难不成你堂堂一国之君还要卖国求荣、找北漠外族屠戮我大夏忠烈?”
这,很有道理,朕竟无言以对。
“那小庄,那时你家里只有你一个回来,是不是……非常非常难过伤心啊。”
“朕有没有去接你,有没有安慰你?”
“朕纵然再如何铁石心肠,也不会将你置之不理的吧?你要不要抱抱?”
“……”
庄青瞿要了那个抱抱。
眸中光芒明灭,掠过不堪回首回忆,却是紧抱怀中人。
“阿昭就会瞎想,阿昭一直最疼我,怎会置之不理。那时我重伤不醒,阿昭还长跪太庙里替我祈福、为我连着放了七日的心头血。”
宴语凉:“心、心头血?”
“嗯,是被荀长那混账狐狸哄的,狐妖装神弄鬼非说心诚则灵。此事说来话长,以后慢慢同阿昭说。”
“阿昭,我这人其实无趣得很,很多事情不会说、亦不知该如何说起。但若阿昭想知道……”
“都可以问。”
“我不会嫌弃阿昭烦,都会跟你好好说。”
宴语凉:“好。”
一大清早,楚微宫一片雨过天晴。
华都城外则是一阵阵车马扬尘,两拨人亦一前一后进了京城。
前者是乌衣卫指挥使苏栩,刚从北漠回来。带来了北漠最新密报。
后者是从贺兰红珠拿着调令回京的荀长,同样带来了北漠的最新密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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