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寝宫之中便开了锅一样,从暖阁之内一直到宫门外,人人皆放声大哭,弘昼亲自抱了十阿哥方赶回来,还未及寝宫门前便听到这一片嚎啕大哭,他心下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跌跌撞撞终于走进寝宫。他怀里的十阿哥本来已经睡着,此时早被惊醒,睁眼不见了相熟的乳母嬷嬷,耳畔尽皆是哭声,眨了眨眼睛,哇一声就哭起来。弘昼被他这一哭,更觉悲恸,眼泪漱漱的落在裹着幼弟的斗篷之上。
寝宫里诸人尽皆痛哭,足足有小半个时辰方稍稍平定下来,便由鄂尔泰搀了弘历,力劝“节哀”,弘历心中虽悲痛,亦知此大事一出,后头千头万绪皆要自己去拿主意,当下便由允禄与允礼分头去办“大事”,所谓大事,即传谕各宫举丧,摘去帽上红缨,换孝服。各处撤去吉色灯饰帐幔,换孝帐。最要紧的是大行皇帝小敛,护送梓宫回宫停灵……他们都是经过康熙六十一年“大事”的人,熟知礼节,当下去一一安排人手。再由鄂尔泰与张廷玉先行回宫,预备一切接驾事宜。
诸人皆去了,反只余了弘历与弘昼二人在此,弘历眼角微红,低声叫道:“天申。”反手紧紧拉住弘昼的手。弘昼心中激荡,几欲又落下泪来,只叫得一声:“四哥。”他突然失怙,只觉得天地骤然失色,恨不得与这位兄长抱头大哭,弘历也怕他再哭起来,自己亦会悲不自抑,忙忙的乱以他语:“皇阿玛的遗诏,将雍和宫一切皆赐给你。”弘昼忽如孩童一般放声大哭:“我不要雍和宫,我只要皇阿玛。”
他这么一哭,弘历禁不住热泪又滚滚而下,苏培盛等近侍太监忙上前相劝,好容易劝得弘昼收泪,弘历突然想起来,问苏培盛:“大行皇帝到底是怎么病得?”弘昼心中早有疑惑,只是事出仓促,不及询问。此时弘历开口,才知道他原来也并不知情。苏培盛一边拭泪一边道:“早起还好好儿的,中午晌还进了碗老米饭,进得香。到了傍晚的时候,忽然内奏事处转进来直隶总督李卫李大人派专差飞马驰送进京的一份密折,万岁爷看了密折,脸色就变了。在暖阁里背着手,踱了一个圈子又一个圈子,奴才觉得不好,劝万岁爷去园子里散散,万岁爷却突然打发奴才去寻一柄扇子。没等奴才从库房里回来,小五子就慌慌张张的寻到库房里来,人都吓傻了,只会嚷谙达谙达……奴才连滚带爬的跑回来,他们已经侍候万岁爷躺着,万岁爷只说了一句头痛得厉害……谁知道……谁知道……”他说到此处,张大了嘴,又要哭起来。他骤遇巨变,方寸大乱,说得啰里啰唆,缠夹不清。弘历明知重大关窍在李卫那封密折上,可是皇帝生前竟无一言提及,显是不欲令人知道。弘昼也听出端倪来,见弘历并不开口追问,自己当然最好是装作不知,硬生生吞下一口口水,只当充耳未闻。
弘历出了一会儿神,忽问:“大行皇帝差你去取什么扇子?”苏培盛拭泪道:“是柄旧扇子,不知万岁爷怎么想起来了,命奴才去库房里找……”弘昼此时也明白过来,时已入秋,宫中早换了夹衣,皇帝忽命苏培盛去寻扇,此中必有蹊跷。果然弘历道:“将扇子拿来我瞧瞧。”苏培盛便去取了来,弘历见那扇子不知是多少年前的旧物,虽收藏甚好,亦微有破损,湘竹扇骨已经摩挲得红润如玉,当是昔年皇帝随身常用之物。展开来见扇面一面是水墨山水,另一面却题着一首七绝。字迹端正清丽,正是大行皇帝的御笔。
弘昼侍立弘历身侧,已见那扇上写的乃是一首御制诗:“对酒吟诗花劝饮,花前得句自推敲,九重三殿谁为友,皓月清风作契交。”诗中颇有逍遥之意,只是旧物安在,严父已逝,心中一酸。弘历将扇子翻来覆去看了数遍,觉得并无丝毫异样之处。收拢了折扇,只是默默出神。
便在此时,外头禀报随扈在圆明园的谦嫔闻讯,欲来瞻见大行皇帝最后一面。按例弘历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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