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曾反复想过,自己被流放岭南时不过是个幼稚少年,一家老小全是死罪,独独留下他一个,能活命已是万幸,如何偏巧在岭南又得遇伯乐对他照顾有加?如今有曹阁老亲口承认了,原来仍是仰仗了阁老的嘱托,才庇佑得他能够一路返回京中,金殿提名……可笑那时,他还幼稚至极一腔热血,自以为孤勇,自以为自己有天大的能耐。
他实在是,没有什么资格在老师面前出言不逊说些大道理的。
可他却又无法认可,绝不能顺服老师的决议。
曹阁老已然是直接在问他了,早知他是如此的冥顽不灵,煞费苦心将他从岭南弄回京中与两方都有害无益,又是何苦来哉?
甄贤略有些崩溃地撑住额角,遮掩住眼底一点难言的绝望。
他不出言反驳,却也不就服软认错,只垂着头拼命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曹阁老也一副心痛至极不想再多说的模样。
场面顿时僵冷下来,尴尬非常。
坐在一旁静观许久的胡敬诚终于叹息,摇了摇头,倾身先宽慰曹慜几句,请阁老允他也说几句。
曹阁老满脸的万念俱灰,颓然挥挥手叫他随意。
胡敬诚这才正了正身子,扭头看向甄贤,先略颔首致了意,才缓声开口。
“甄大人是阁老亲自授业的学生,胡某入恩科的那一年,也是承蒙阁老看得起,才有之后的前程。勉强高攀起来,你我也算得上师出同门。当年在江南时,胡某就见识过大人的锐气,知道大人是王佐之才,也知道甄大人对胡某的作为其实不尽认同。但那时候,甄大人尽管不能认同胡某,也依然给胡某留足了体面。今时今日,大人已贵在君侧,而胡某只是一介庸人,可胡某每每思忆旧事,总还念着大人当年待胡某的善念。是以,胡某斗胆,直接问大人一句,大人还京入朝这些年,想法可有改变?”
这一问如此直白,甄贤闻之竟有几分哽咽。
胡都堂与他提及锐气,是在问他,而今年岁渐长阅历见长,可还初心犹在,亦或是已然知觉了自己当年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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