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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的痛苦也足以激发病人的脾气。樊云发现头一次来,是父亲状况好的时候。他本性就不是温和的人,理智受病痛蚕食,更难以捉摸。多是对着护工发火,有时也冲着樊云。但就算发脾气,体力也大不如前。

浑身痛,水肿,什么姿势都不得劲。很难入睡,醒来也有气。摔东西是难免的。就是一口一口喂饭喂水,这一下冷了,那一下热了。

其实在医院也没有太多事情,时长还要少于上班打卡。费力的都有护工。纵然踏入S市时已做好心理准备,樊云仍然感到疲于应付。原以为自己可以坦然了,况且生死面前,那些陈芝麻烂谷子可以暂时放在一边。但心情随他病情牵引,思绪理也理不清。

每每看到医院里的榕树,樊云感觉自己便是一只脚踏去,生活里的点滴琐屑像空中飘荡的气须,活生生地缠上来,把自己拖进回忆。抽紧的过程煎熬的缓慢,樊云却没有办法动弹。尚能呼吸,就眼看着空中密密层层的气须坠下,感觉着肌肉被勒紧的麻木痛感。

樊云一个人呆在主宅的房间里辗转反侧。在死寂里听出父亲被死亡逼迫的喘息。

过往片段,已不知是梦境还是回想。

在狭窄逼仄的橱柜间穿过,昏暗光线里顾不得脚下,踏着将朽的木板,吱吱嘎嘎。那也是死亡尾随。

母亲嘶哑的带着哭腔的怒斥。那是从门窗紧闭房间的录像机里,随着香烟缭绕隐约泻出的。而最终变成父亲一道短促的叹息。

没完没了地咳喘,美术刀剖开皮肤,身体在失血中恐惧又兴奋地战栗。然而门被忽然撞开。是陈丹,或者是易非,尖叫,呼救,是死亡擦肩而过的声音。

……

冷汗沿着额角淌进发丝。摘下手表,触摸到腕间凸起的疤痕。

割腕的时候还在念小学。涉黑混子的女儿,娘被人寻仇杀了。但是自残那一套,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自怜自艾,是要被人嘲笑的。

她心里总是恨恨着,却轻易滑向另一极端,疯狂地讨好父亲,处处试图盖过易非。或者为证明自己的母亲教得更好,自己的母亲更好。或者单纯出于动物受到威胁的本能,为了捍卫地位。

那段荒谬的经历,在樊云脑海里具象出荒谬的影像,大概可以望文生义为“彩衣娱亲”。但还要不同,是披麻戴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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