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的胭脂涂在脸上有色差,肤色很差。眼底线是在黑黢黢的屋檐下刮下来的烟灰,抹在脸上还有一股诡异的油垢味,画的眉毛也经常是一边粗一边细。我是知道戏班的窘境的,所以我除了安慰性的笑笑之外,再说不出什么。
林佳喜喟叹着,“当然会了,不过后来慢慢就不觉得了,我已经抹了五年多了。”她的皮肤并不好,虽然才十五岁的年纪,仔细看去能看出一层细细的褶皱。
毓敏秀一面拿起一罐颜料查看瓶身上的文字,“难怪了,工业颜料各种成分的比例都比化妆品高很多,用久了会中毒的。”
丁建国解释说:“其实,这已经是阿爸的极限了,歌仔戏一日一日没落,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去电影院看电影了,除了一些老票友哪还有愿意来看这么老掉牙的土戏啊!”
“这我们都知道,所以就算再苦再累我们都没有怨啊。班主说过,歌仔戏是我们台湾的本土剧种,是老祖宗留给我们的东西,即使再苦再累,我们都应该竭尽所能把它传承下去。”然而这样的勇气毕竟渺茫模糊,现实光是有勇气而没有物质也不过是一座美艳绝伦的空中楼阁罢了,一点点风吹草动就会风雨飘摇,说到最后,林佳喜忍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但是,我现在觉得前途渺茫啊!”
“别气馁嘛,戏做出来总会有人看的,我们应该相信皇天不负有心人,只要肯努力肯吃苦,歌仔戏一定会有自己的未来的。”毓敏秀紧紧握着丁建国的手开导。
丁建国回握着她,宽慰地笑了笑,“希望了。”
我转过身,开始上妆。我有想过做戏既然这么苦为什么不另谋出路,起早贪黑餐风露宿也不讨好为什么还要坚持,而且做戏的人自古以来在社会上的地位都十分低贱,为何数十年如一日的执着,但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舒适的活着固然重要,但总有许多事比舒适的活着更重要,比如梦想,比如信念。没有梦想和信念的人活着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人海中的一棵浮萍,死后的一堆蛆虫罢了。白白的工业颜料涂上去的时候仍然会一下一下轻微的刺痛,黑乎乎的眼膏也仍有一股怪异的油垢味,却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了。
那天演出的剧目是《杨家将》,她是一棵树,我是穆桂英身边的一个低眉垂目的小丫鬟。整场戏演了什么我当时不知道,只知道双腿机械性的跟着小姐的脚步移动,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看着毓敏秀。她真是敬业,扶着个树牌站在那一动不动,脸上的汗水滴进眼睛也不敢擦。歌仔戏的舞台表演没有那么苛刻,并不像现在的大剧院里一样不给说话不给吃东西不给东张西望。歌仔戏的草根性大抵就在于观众可以一手抓着瓜子一手吃着煎饼,看到动情处潸然泪下,看到悲愤处义愤填膺,喜人物之喜,悲人物之悲,嬉笑怒骂,皆由性情。何况,下午的观众本不多,她站在高高的树形牌后面,观众也看不到她。
我一面低头迈着碎步一面示意她擦擦汗,不用太紧张,结果她压根没看我,我倒踩在徐红的后脚跟上。台上的观众一下就看出了我脱戏,爆发出一串嘲笑声。徐红隐晦地白了我一眼,匆匆把我带下了舞台。
台上的演出即兴性很强,演错了我也只是被丁永昌小小地训斥了几句,换了另外一个小旦上场。我便有足够的时间和角度站在场边好好地观察她。她穿着一件很普通的土黄色的小厮戏服,头发简单的包扎在黑色头巾里。日头已经西斜,把她的身影长长的投射在树形牌上,汗水沿着她的侧脸汩汩流下,在下巴留下一滴悬而未落的汗珠,在阳光下晶晶亮亮的。
第17章
一九八零年九月,我迎来自己十八岁的生辰,不知不觉我已经在戏班生活将近两年了。日子波澜不惊,徐红仍是一副刻薄的女主人姿态,却总掀不起大风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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