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时间之内很时兴去法国。德国一战赔款赔得差点卖祖宗坟地,马克大跌,因此德国也是首选之一。明楼民国十二年到法国,那时候欧洲经济已经有些疲软。劳工并不很好找工作,工厂不再欢迎留学生。明诚大概也是知道的,如果直接这样出洋,自己不是家里的负担就是明楼的负担。
明诚认为,这可以改变。起码可以减轻。
明诚天天玩命念书,明镜很担心:“用功是好事,他现在一天睡不了几个小时,到时候考上官费身体垮了,怎么办?”
明楼看报纸喝咖啡:“年轻,没事儿。”
明镜还想说话,明楼微笑:“姐,我也是官费生。”
明锐东一出事明镜就想送明楼走。可是那正是明家最艰难的时刻,树倒猢狲散。明锐东有个外号,叫“钱王”。当过陈其美军政府的特别经济顾问,上海滩的船运银行,掐着喉咙的那几家全都姓明。钱王又怎样?自己一走家底差点被人吞噬干净。
明镜满脑子浪漫思想,到底也是耳濡目染钱王的女儿。这世上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情,她一个十几岁的姑娘上下打点行贿送礼一夜之间样样来得,仿佛已经是混迹商场的老油条。父亲在的时候她看不起钱,父亲走了钱是她的命。明家即便现在于上海是数得着的,规模也只有明锐东那时候的十分之一。
明镜非要明楼走,等了几年明家缓过一口气,明楼中学毕业考了官费生去法国。坐船的时候“同学”们都在背地骂他。大资本家的少爷,偏偏要来抢官费生的名额。
二十二岁的明楼拿着报纸气定神闲:“那年上海考官费的学生报名两千六只要七十五人。我是头一名。既然我可以,那么明诚肯定也行。”
难道明台也要来这么一回?家里又不缺钱。明镜心疼,看来要现在专门给明台攒钱,不去凑这俩神经病的热闹。
暑假在蝉鸣和热风中很平稳地溜走,明台抠铁盒里最后一点薄荷油,又用完了。他特别招蚊子,家里他最先挂蚊帐,而且一个夏天都要随身携带薄荷油。对于明台来讲,夏天就是薄荷油清凉的味道,在炎热中,一小缕凉意被吸进肺里的快意。他暑假没过够,好多东西还没有玩。八月底白天暑气依旧凶猛,到了晚上丢盔弃甲。淳姐把明台的凉席撤走,明台趴在窗口往外看,大姐的丹桂似乎已经有了要开的意思。
“淳姐,秋天要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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