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垣棠瞟了眼镜子,见秦夏引也在看着他,目光深邃凌厉,似乎在探究揣摩,他别过脸,额前的碎发自然而然地垂下来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不远处的书架上摆着一套《印光法师文钞》,在满满的经管类和哲学书籍中显得尤为特别,那是陆垣棠送的。
陆垣棠为人三俗,自打认字学得差不多时便进了娱乐圈,既没时间也没兴趣培养高尚情操。想当年他演《送别》时,还不知弘一大师是谁,愣是听作了红衣大师。即便如此,凭着一股子钻劲和不耻追问,陆垣棠也摇身一变成了擅书法、达音律的浊世佳公子。
“业消智朗,福至心灵”是两人初识不久秦夏引对他说的一句话。陆垣棠读书不多但记性好,顺藤摸瓜地找出了原作者印光法师,存着爱屋及乌的心思,陆垣棠便赶着秦夏引生日送了这套《印光法师文钞》。
如今看来,不过是一厢情愿的笑话罢了。
秦夏引似乎也注意到了陆垣棠目光所至之处,他关掉吹风机,手臂横着揽在陆垣棠身前,叹息道:“不要想太多,我们还像从前一样。”
秦夏引这些年鲜少露出疲惫示弱的一面,按理说陆垣棠本应该感恩戴德一番,可他心里有恨,在颈后温热的鼻息下不得不权衡折中答了句好,他们之间实在是无话可说了。
身旁的人呼吸均匀沉稳,想必是睡熟了。陆垣棠睁着眼,身子是直挺挺地,心却是辗转反侧——他睡不着。
入行十多年,陆垣棠往往是见缝插针地补眠,保姆车上,化妆间里,各位金主的床上,甚至是卫生间里。那次他困得狠了,是被人从卫生间里架出来的,导演见他可怜可笑的样子,总算放了他半天假。陆垣棠得了这半天假却是窝在宾馆里背台词,第二天依旧顶着黑眼圈去拍戏,化妆师数落几句,他便笑着奉上甜言蜜语,脸上自然多铺了几层粉。
人人都说陆垣棠天分高、悟性好,年纪轻轻却经常一条就过,若是搭档NG,他也好脾气地一次次再来,从没有甩过脸子给人难看;若是没他的戏份,陆垣棠也聚精会神地在远处观察,学老戏骨的眼神、动作、语言,再模仿糅合出自己的台风气度。他不是科班出身,虽然之后被公司镀金似的塞进去混了文凭,自己有几斤几两他还是清楚的。
陆垣棠怀念喧闹紧张的片场,怀念逼仄繁乱的化妆间,怀念经纪人在他耳边不住的絮叨叮嘱,他怀念一切令他萌生睡意的过往,怀念万众瞩目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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