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是我心腹近臣所有,按说白暨既为起居舍人,持此物本无可厚非,奈何多年前,锦澜殿外荒唐之事…,罢罢罢,本以为这数百年他避我如洪水猛兽,今时还能重回锦澜殿应是不计前嫌,却没料到此番他竟是回来彻底与我划清界限,连这金水令亦要完璧归还。
我并未伸手将那令牌接下,他垂下眼帘,亦不开口,一时间双方僵持,良久,他复又向我道,“陛下,微臣去意已决,万望陛下恩准。”我见他说的愈加坚决,胸口不禁一窒,面色亦有些阴沉,且答道,“罢罢罢,这几百年你都躲过了,既是要走便立即给朕走,又回来作甚?”我言尽于此,起身径往殿内而去,他倒还捧着金水令,跟在我身后,我胸中烦闷,蓦地思及彼时锦澜殿外,花前月下,见他淡淡的眉眼带笑,我一时心动便起了绮念,口中亦胡说些情爱之话,甚至还强行要一亲芳泽,直吓得他不辞而别,避居淮川这许多年…
说到底却是我的错,再回头时与他正面相视,他面上神色颇有些不自在,我亦有些自嘲,不由露出几许苦笑来,他大约见我情绪稍有平静,低头敛眉却道,“陛下错爱,白暨如今已是有家室之人,只望陛下收回金水令,微臣志不在朝堂,此生只盼能携妻共游,茫茫江海,共度余生。”
听他此言,我心中一惊,本以为随之而来的会是滔天怒意,却未料自己只是定定朝他看了半晌,事实上,白暨身形单薄,面相文弱,若单论容貌并非十分出色,然而他气质温文,淡定中自有一份天成的闲雅态度,我用目光细细描摹他那清秀的眉目,心里泛起的却不知是些什么情愫,良久,我挑眉朝他笑道,“小白,朕尚未纳妃,你倒已成婚了?”
大约是听我唤他小白,他颇有些闪神,面上表情亦有些不定,抬头却连道,“微臣惶恐,微臣惶恐。”惶恐?我看他是有恃无恐才对,若是单要离开泱都便也罢了,连“志不在朝堂”亦说得出,想必他此番去意已决,誓死不会回头,那金水令我本不愿收回,现下如此,再坚持倒显得我蛮横霸道,不近人情了。
伸手将令牌接下,那金制的触感冰凉,我心中不觉亦是一凉,面上却硬扯出些笑意,“小白,金水令既已收回,你且走吧。”他抬首望我,面上稍有些惊愕,却掩不住眉间喜色,我见他如此,心中无奈,却只道,“小白,我与你相交多年,虽为君臣,亦是挚友,那夜锦澜殿前是我唐突,不想竟失了你这样的良臣益友,如今你成婚,我没机会观礼,嫂夫人也无缘得见…”,说着,我兀自叹息,又道,“汲月潭边生着一株鱼魫兰,时日久了,颇有些灵性,我知小白风雅,这株兰草就当我赠你的新婚礼物,一会儿你随碧螺去取,日后若有闲暇,我自会去淮川探你。”
白暨听我如此言语,面上似是十分激动,他慌忙跪伏于我面前,口中直道,“陛下厚爱,白暨铭记于心,永世不敢相忘。”他向我行礼后起身离开锦澜殿,我目视他离去的背影,胸中禁不住泛起莫名酸涩,只不知于他,我到底是何感情,一时间心乱如麻,只呆坐在卧榻旁,许久。直到殿外天色渐暮,青玳奉茶立于我身边,我方起身,自她手中接过茶盏,那茶汤清透,我轻呷一口,却不知怎的,总仿似少些余味,想想还是白暨沏的一手好茶,再想想总还是白暨好,思及此,我胸中倒消散了酸味,一时间只觉自己可笑,回头再见一旁的青玳,水袖罗衫,一双眸子妩媚多情,此刻正满面期待看着我,只怕是盼一声赞赏,我蓦然兴起,却向这小丫头道,“青玳,这些日子来,你可想朕?”
青玳立时红了面皮,口中细细道,“陛下离开三月余,奴婢自是日夜思念。”此刻窗外已暮,殿内昏暗,我见她娇羞模样,一时间白暨的离去,莽原受的闷气都暂且散了去,只要美人在怀,我何不做个潇洒的帝王,还管那些闲事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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