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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上客考上了全国最好的大学,校方为他提供最丰厚的助学补贴,还为他的母亲联系了一家疗养院并承诺负担费用。离家上学之前,他忙了一暑假,创办了我们市最早的一家课外辅导机构,请父亲担任数学和物理两科的指导老师。

我们搬进了一间更大的房子,母亲也终于不必再上夜班。我和父亲都劝她辞掉气站的工作,可她坚决不同意。她替我拉平衣角的褶皱,告诉我人总归是要靠自己。我总觉得这暗含着对父亲的指责,可她面容平静,心情愉悦,我也只得假装自己从没看穿这家庭美满的伪像。

江上客很少回来,但每年都拎着东西来我家。他能拿到一大笔奖学金,又和人搭伙做生意,一年比一年成熟,举手投足间已带有意气风发的气概。他给母亲送一篮鱼虾,给我童书或者玩具,从不当众给父亲什么,我却总能发现父亲桌上多出书来。有一天我发现他桌上摆着一只手表,放在精致的小盒子里。母亲吓了一跳,谨慎地问父亲打算怎么处理,父亲说要还回去,拿起盒子出了门。

天全黑了,父亲还不见回来,母亲有点担心,叫我沿着大路找找看。我一路走到江上客家楼下,正犹豫该不该进去,就看见楼道亮起来,父亲瘦长的影子从楼梯间一步步滑下。江上客紧跟着冲出来,一定要他收下那只手表,说他把自己当外人。

我站在灌木丛的暗影中一动不动。他的声音好像撞上了实质的物体,在我的耳旁簌簌振动,散发出一圈圈尖锐的回音——我不知道江上客何时已经能轻松随意地用“你”来称呼他从前的“刘叔叔”了,而我在与父亲说话前还要小心翼翼地斟酌半晌。

父亲拘谨地说了许多,无外乎是说自己不过举手之劳,这些年又多蒙江上客关照,实在当不起这样的谢礼。他们推推让让,身影在暗淡的月光与昏黄的楼道灯光中纠缠不清。最后江上客急了,抓住父亲的双手不让他动,将那只表扣在他手腕上,低声吼道:“谁说这是谢礼!”

他的鼻尖几乎要碰到父亲的脸颊,目光牢牢锁住父亲的眼睛,我甚至怀疑其中盛满了眷恋与仰慕——但他很快放开父亲,后退几步,低下头,飞快地解释说这不是为感谢父亲,只是想——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想要送他点东西,随后又不甘心地补充,说自己的钱想怎样花就怎样花。

我匆匆跑回家,转身的那一刹那好像看见他攀住了父亲的肩膀。我告诉母亲自己没有找到父亲。出乎我意料的是,父亲很快回来了,手腕上没有那只表的踪迹,母亲煮的荆芥面筋汤都还没有放凉。

我开始刻意减少与父亲说话的频率。没有人觉得诧异,母亲自己对父亲也是越来越客气,而父亲在家除了食宿就是埋头书海,根本没发现有什么不对——或许他发现了,只是这样的变化正中其下怀。我不清楚自己这种行为的本意为何,不过我清楚这绝非出于赌气,而更类似于试探,我期待父亲的反应,试图寻找父子情感的最低阈值。这个过程持续了很多年,直到我十五岁时父亲拎起行李、头也不回地走出家门,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可笑——或许这段亲情从未在他心头留下任何痕迹。

不过当时的我还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甚至去向母亲抱怨,说父亲对江上客比对我还要好。母亲宽容地笑了,没有说什么,熨平父亲的衬衣,把它挂进衣柜,然后从抽屉里摸出江上客送来的那只表,仔细放进衬衣胸口的衣袋里。

看到那只表的时候,我的心里有某种东西崩塌了,好像滩头被潮汐日夜磨蚀的沙堡,终于在一阵小风里分崩离析。之前我嫉妒江上客对父亲的亲近,而这只未能成功退还的礼物,仿佛已成为父亲默许甚至接受了这种亲近的明证。

之后我再也没收过江上客送给我的任何东西,连他送来的食物,也不想多碰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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