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灰和药粉绷带,白脸的脸色已经跟旁边半截都要入土的老祭司没什么两样了。
玛鲁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但双唇仍旧在颤抖,他哆嗦着问:“是什么时候的伤到的……”
“我哪记得,他的刀那么长,什么时候捅了我都不奇怪。”白脸的口气倒是见怪不怪。他撩起袍子和衣裳,露出腹部可怖的长长豁口,血污遍布,几乎将原本的肤色彻底盖去。
玛鲁看得心惊肉跳,连忙拿过草木灰为他止血,“我尽量轻一些。帕帕苏……你忍着点。”
“我不叫帕帕苏。”白脸嘶着气,回道。
“哎?”
“这是我胡编出来骗这帮人的,我阿妈是被掳到边城做妓女的南国女人,跟马贼们生下我不久就死了,没人给我起过名字。”
“哦……”玛鲁垂着头,他吸着鼻涕,将绷带一圈一圈小心绕上白脸的腰腹,他动作已经尽量放轻了,可白脸额头豆大的汗水还是砸在了他的手背上。
做完了这一切,玛鲁才敢抬眼去看白脸,问他还有什么需求,白脸吐出刚刚忍痛时咬着的布团:“你上若娜阏氏那边看看,虽然我对你们这个汗王都能被吊到础格鲁上的地方不抱什么期望,但好歹你们金子付的比末羯人痛快,还是别完蛋了的好。”他说一句话得缓上半天,仍然忍不住在里面掺上奚落嘲讽。
“我?”玛鲁指着自己。
“不然能是谁?”要不是白脸身上带伤,早一脚踹在了玛鲁的屁股上,“这帐子里两个死人两个半死的人,就你还能跑能走,或者你想把你师父叫起来?图戎男人都像你这个德行,今晚保准全死光了。”
玛鲁被蓝眼睛瞪得一个瑟缩,他还在犹豫白脸的伤,气得白脸抄起占卜用的羊骨盖丢他,少年这才连滚带爬地朝门口跑去。掀开帐门时,他嗫嚅两声,回头对白脸说道:“帕帕苏……你可真勇敢。我是比不上你啦。”
白脸楞住,半晌后对着空阔死寂的帐子翻了个白眼。
出了帐篷,玛鲁才知道外头乱得有多厉害,先前鹰钩鼻形容的一群没了头羊的羊群说得真没错。图戎祭司的营帐尚处于队伍腹地,而远方目极尽头受到骑兵冲击的连绵营地正在火光中不断收缩移动,仿佛一条受伤的蜿蜒长蛇正将自己的庞大躯体盘结成圆。玛鲁站在路中央,身边人群汹汹,撞得少年东倒西歪,他好不容易才抓住一名刚剃了头的男孩急急问道:“外头怎么样了?
那男孩怀里还抱着一只两个月大的小猎犬,一双圆眼睛里惊恐未散,“我、我不知道!反正半夜里末羯人全冲进来了,额济里大人叫男人们都去拿马刀,女人和没成年的都别管羊圈,先往里跑了再说。”他说罢用力甩开玛鲁牵住袖子的手,继续去追前方的阿妈与姊妹。
玛鲁左右环顾,如今营潮流动,一派人心惶惶。但他得相信白脸,相信图戎,去往阏氏大帐的所在地,为大伙报信。他挣扎着,妄图在夹缝里开出一条前往王帐的路,不仅双脚快被人群踩得没了知觉,胸肺也被压挤着喘不过气来,一张脸憋得通红。
等他脱离人潮时,少年几乎是一跃扑倒在地上,他还没吸上两口新鲜空气,一具尸体迎面向他倒了过来,年轻的祭司顿时吓得大喊了一声,手脚并用地往后退去。
死人穿着突狼骑的衣裳,脸上一道从右眉骨直掼到左下颌的深刻刀伤,身体下落时伤口挥洒的几点血沫正溅到了玛鲁干净的脸上,一双没来得及闭上的双眼直勾勾地瞪着他。玛鲁骇得猛一扭头,不敢去看,可当他转眼注意到面前景象时,刹那间他以为自己见到了羊皮书上所写的血海炼狱。
几个时辰前还在他帐子里耀武扬威的金环被一柄长刀贯穿了左胸,垂着头双膝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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