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
裴绪卧在内间榻上,原是气恼这门中子弟如此不懂规矩,却在听见浮舟声音的刹那便放松下来。
他如今形销骨立,几成废人,与从前风光对比太过鲜明,也因此,最不耐的便是不知礼数进他房里窥得他惨象的子弟。然而他厌恶的这群不知礼数的人里,却从不包括浮舟。
浮舟跟了他七年,不曾稍离,直到上个月才忽然被掌门遣走,裴绪因一直病着,也不知他何时回来的,才一时闹了如此大的动静。
他向来最宠这个被自己亲手捡回来的徒弟,只是这时候身上心里都不舒服,又兼着接连大半个月都不见人了,也不是没有怨气的,见着人安然归来了,心里先放了一半,却拿捏着余下一半的姿态,冷声嘲他:“接根簪子也乱成这样,才躲懒几天便剩了这么点儿水平?”
浮舟小心扣好房门,又放下了白日里被人打开换气的窗牖,不让寒风灌入,这才端着水盆进了内间。他把久卧病榻的人抱起来,一手执了沾着热水的毛巾熟练地给裴绪擦脸,动作轻柔细腻。他一边干活,一边认认真真服罪:“是我疏懒了,下个月加练。”
见浮舟如此,裴绪倒是不好发作了——不仅不好发作,甚至歉疚起来。
他知道自己这是迁怒,恼的是浮舟不声不响便擅离了这大半个月。而浮舟向来是最勤恳苦练的那个,这回怕也是在师门里有事儿才暂离的。
想通这节,裴绪不由得放软了语气:“并非责备你,只是长久不见你来看我,心里有点烦。”
这示弱似的委婉道歉惊得浮舟手上一颤,一滴温水便淌在了裴绪的鼻翼上,沿着面部轮廓慢慢流到了嘴角。他小心翼翼伸手拭去那滴泪也似的水,动作温柔得令裴绪有些不自在。然而他早已经习惯浮舟这样的贴身服侍,只当是浮舟的习惯,并不多说,弯了眉眼朝浮舟微微露出个笑容来。
裴绪样貌本来极俊朗,只是如今身体不好,唇是乌的,鬓是灰的,连面容都泛着白。于是这明明为了宽慰人而做出的笑容,竟似强颜欢笑般令人难受。
浮舟看着那笑容,心上便是一疼,拧干毛巾的手上加了几分劲儿,差点要把帕子给撕了。裴绪在他背后,看不见他动作,也约莫猜到这孩子是在为自己的病难受。
他心里很欢喜浮舟对他的体贴,心里默默思忖着,虽则他的病是好不了了,至少能把浮舟教得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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