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的人。万山雪环着许蘋生的肩膀,时不时伸手遥指那些新奇的小吃、好看的灯笼和杂耍。许蘋生跟着她的手指看去,故意煞风景地说“全买不起”。她们走着走着,天上突然放起了烟火,五光十色、璀璨夺目,仿佛夜空里绽放的巨大花朵。人们纷纷停步,在震耳欲聋的响声中捂着耳朵仰头看,小孩子们兴奋地尖声喊叫。天底下所有的光芒和快乐,全在此时此地了。万山雪刚刚捂住自己的耳朵,想到了什么,马上放下手帮许蘋生捂上了。
“不用,你捂自己的。”许蘋生说。
万山雪垂下头凑到她旁边:“你——说——什——么——?太吵啦!我听不见!”
“我说——!你自己捂好!”
“等下再说!听不见!”万山雪抬回头望着烟火,在许蘋生背上扭来扭去,“真漂亮,比蔺京的漂亮一百倍!你看你看,你快看那个金色的,会变色诶!在右边,诶呀你太慢了,已经没了。……快快快看前面,那个红色的也好看!看到了吗?好看吧!我最喜欢这个红色的!”
“别动,小心摔下去。”许蘋生手忙脚乱地稳住万山雪,朝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远处,红色的流光从天边划过,带着人们的惊叹和期待目光,轻巧地落到一弯弦月、万里星河之下。
两天后的初九,巫医的仆人们准时出现了。
她们全都带着青铜色的面具,披散长发,穿着长及小腿的修身白袍,握着一盏未点燃的油灯赤脚从林子深处走来,身上的银饰叮当作响。树叶缝隙后,仆人们的白色身影细碎得像一千片鸽子羽毛。说来奇怪,即使是二月份的冬日,这片树林也始终保持着郁郁葱葱的样子。
万山雪和许蘋生等在十几个或坐或躺、痛苦呻吟的人中,看着仆人们排成一队一个个走过。当油灯突然冒出荧黄色火光时,一个白衣人就会将那盏灯递给所经过的人。这些人有的是奄奄一息的病患,有的又是看上去健康的陪同人。等到她们路过两人,还未等许蘋生说出来意,一盏油灯亮了,仆人将灯递给万山雪,又对她们微微一颔首,转过身示意她们跟上来。
万山雪忐忑地接过灯,扭头看许蘋生。两人对视一眼,许蘋生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牵着她跟在白衣人身后,向密林深处走去。
云州位于西南,冬天虽然并不太冷,但林子里却未免过于温暖了,像在夏天,越往里走越闷热。没有人说话,入耳的只有虫鸣鸟叫和草叶被踩时发出的声响。许蘋生走得满头是汗,万山雪也湿淋淋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两人边脱衣服边跟在仆人身后,只觉得这林子实在大到没有尽头。不知走了多远,天都隐隐黑了,泥土中突然出现了一条路,狭长、古旧,缝隙里生着苔藓,仿佛一条沉睡的墨绿长蛇探入前方。白衣人们轻飘飘地踏上路,变作了蛇鳞上星星点点的白斑。
万山雪握着那盏灯,朝前望去。
长路尽头,数不清的竹楼矗立在浓绿阴影中,越往深处越高大,最里面的那一座像是入云的峭壁,看不到顶。成千上万发出黄绿色光芒的球状银风铃挂在檐下,高高低低,明明灭灭,远远看去如同巨兽浑身的眼睛。她们行走在这片辉煌壮观的楼群下,是头发丝上悬而欲坠的一滴水珠。
路有了数个岔口,来人们被分别引向不同的竹楼。一个白衣人将两人带去沐浴。万山雪先结束,穿着送来的白袍在门外等许蘋生。许蘋生听见她的脚步声,便道:“我好了,你进来吧。”
万山雪推开门,外头的浓浓绿影顷刻间淌了满屋,空气里似乎都长满了苔藓。光下,只见一个挺拔秀美的背影,是许蘋生背对她站着,正伸手用玉簪挽头发,白袍下露出的两截手臂也被染成了微绿色。万山雪看着她半湿的长发,脸一红,又站回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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