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桌子。每次她非要管,我往这一跑她就罢手了。所以说亲妈不好当,后妈不好当,干妈也不好当。”
说“亲妈”和“后妈”,指的是谁不难猜。楚女士是魏南的亲妈,也是她现任丈夫的女儿的后妈。她这两个妈都不好当,这两家没谁是省油的灯。
关陆也有私心,神通广大的楚女士找上他,每月一封e-mail发得那叫一个让人头疼。恍惚间,他像在跟个会利用女性性别优势的魏南对话,还不能没大没小,因为对方是实打实的长辈。关陆从小在苏女士跟前长大,受惯母系氏族的压迫,一句话,他拿女性长辈没辙。有时候他想,楚女士找上他,耳目灵通不说,眼光未免也太毒了。后来再想,废话,这是魏南他妈。
魏南当然听得出关陆的弦外音。关陆动作熟练地点了烟,半低头吐出烟雾,之后抬头注视魏南,眉头挑起,眼里很亮,令魏南想到为捕猎而蛰伏的野兽。关陆几乎有一种天性的敏锐,他能捕捉并利用环境、场景、时机,身处此时此地,魏南无法对他的要求说不。
魏南笑道,“她说了什么?”
关陆抱着手臂,表明置身事外的立场,“楚女士认为吧,她和你,有必要维持一定频率的会面。至于更深层更具体的,她没跟我说。”
魏南和楚女士每年会一起吃一餐饭,双方习惯食不言,一、两个小时下来也就谈谈近况。魏南对这种相处没有意见,说得少,便不觉话不投机,省得尴尬。
楚女士不想在和魏南相处时尴尬,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与他相处的一分一秒都是宝贵的。只不过她发现得晚了些。楚女士做事很有目的性,她不愿与魏南尴尬,改为影响关陆,反正关陆会将这份影响力传达给魏南。有关陆这个介质在,成功率高上许多,于她是稳赢不赔的办法。关陆接下这个烫手山芋,不是看不清里头掺和的人和关系,还是如楚女士所愿,加重了天平一端的砝码。
他其实知道魏南打算冷处理,魏南耐性极好,如果关陆不提,楚女士不会开口。这事既然不能开口,时日一长,楚女士也死心了。大家照旧一年一见,其他日子不见,也可互赠卡片、礼物。关陆不是个全然意气用事的人,为什么要跟魏南提这事,他觉得是憋得慌。关陆很矛盾,记仇却又豁达。楚女士找上他,楚女士怎么就找上他了呢,怎么能就他一个人烦这事儿呢,你说风雨同舟嘛,那他一定要拖魏南下水;另一方面,关陆也有私心。魏南看似百毒不侵,毕竟没白日飞升,是从楚女士肚子里生出来的凡胎俗体。他不止在与楚女士相处这一件事上体现出冷情,却只在与楚女士相处这一件事上体现出任性。魏南和楚女士之间的沟壑固然是无法逾越的,但说得晦气点,楚女士哪天死了,难保魏南出席生母的葬礼不会追悔莫及。
关陆推了魏南一把,如此而已。三方都是知度识趣的人,再过就是过分了。
魏南把他手里把玩的打火机收回口袋,让步说,“过几天我会约她见面。”
这时,关陆叼着烟,已经找到父母的墓地,对魏南扯嘴角笑了笑。这一层的墓地占地高,墓碑考究,位置优越。前后左右都打理得有模有样,哪怕死了,都还谦逊低调。关陆的父母长眠于此,倘若地下有知,应该能和邻里相处融洽。
魏南走到墓碑前,放下那束红玫瑰。宣台冬天不下雪,顶多寒雨连绵,不见天日,是湿冷。他们来的巧,刚下过雨,地面已经干了,天气仍潮湿。在这种潮气里,玫瑰被冻得格外娇艳。
关陆父母的墓碑上分列了两个名字:关城,路佳音。与周遭对比,不算新也不算旧。瓷像是一张合影,关陆发现魏南在看,便笑道,“你仔细看,我也在。这还是我第一张照片,那时候我就在我妈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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