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疗第十二天
我到候诊室时,已有一个四岁的男孩在那里了,他的头剃得光光的,□的颅廓上标着治疗部位的青色印记,他一边玩着玩具卡车一边在笑。另有一个五十岁的男人,手里持着病历卡,正在看书。我猜想是白血病人。还有一位头上包着围巾的妇人,说明她的头发可能因x光治疗和化疗而全部掉光了。我们都沉默无声的耐心地在等着自己的叫号,这时进来了一个鼓舞我们情绪的老妇人,从她桃红色的工作围裙和塑料识别卡上我知道她是一位志愿工作者。她分发给我们杂志和硬糖,大家都拒绝了,保括那个小男孩。她又开始安慰大家,我们依然保持沉默,仿佛我们组成了一个捍卫自尊的同盟。我们都知道自己的病况是多么的严重而治愈的机会又是那样的渺小,故而拒绝了这位老妇人提供的‘轻松人生’。世间多悲事,这位妇人没有得癌症,但已老迈,可能还有忧郁和孤独,她唯一的排解也许就是来志愿地为比她处境更坏的,我们这些癌症患者工作。
我们都在接受治疗,所以我们应该是都有希望的,不过我们都懂得我们不是不会死亡的。直至最近我还把自己的疾病归结于一些完全能自愈或可治疗的伤风,流感,饮食不当等等。现在我必须承认我是会死的,因此现在我又把所有的症状归之于癌,如果咳嗽,我会想到肺癌,如果疼痛,就怀疑我的癌已扩散到骨头。我没有向我的医生提及这些令任何人都害怕的症状,因为我的医生会认为我是愚蠢可笑,但事实上,真的可能癌已扩散到骨头上。
过去几天我有些恶心,我将其归咎于x线治疗的副作用,和医生讨论时,他明确地告诉我,我还没有接受到足够引起恶心的剂量。假如是那种情况的话,则我确信癌已扩散到我的肝脏去了。
假如症状持续存在,我将不得不面对它去做肠胃检查。我真不愿意去想它,这是令人畏惧的检查,胃部x光检查还不算可怕,但吞下像粉笔灰一样的钡剂实在不好受。肠子的检查,我则害怕泻药和灌肠。
这真是个两难,如果我提出主诉,我就得去检查,如果无主诉,就不用检查,但很可能会错失诊断。不幸的是,我不像普通的病人,我偏偏知道有些检查不是肯定无害的。医生们喜欢多做检查和试验,使医学看上去更科学。再说近年因为误诊而导致医疗事故诉讼,更使得医生们倾向于多做检查,宁滥毋缺,这被称之为防御医学。这种行为可以理解,假如一个诊断被错失,而这个诊断又有相应的确诊试验,则你在法庭上便无可辩解,这非常像凯特医生在我的病例上没有使用显微鼻咽镜一样。
许多检查是无害的,但有一些检查要注药物,在偶尔情况下,这种药物可能有致命的过敏反应。有些检查作如肝脏的针刺活检或心脏导管是侵入的,即有器械被引入体内,像任何外科手术一样,存在着虽然很少,但是真实的危险。
有时即使实验本身确实无害,也会导致诊断模糊,因为所有的实验室检查都有百分之十的误差。我曾将同一份血标本分成三份送到三个不同的实验室,结果拿回三份不同的报告!在一个没有经验或心的医生手上,一份错误的报告会造成不必要的治疗或作。
我在做实习医生的时候,肺炎还是一种致命的疾病,尤其威胁一岁内的婴儿和青壮年成人,四个人中有一个会死亡。因为医生还没有治疗方法,他们只能在一些枝尾末节的问题,如一天该服几片阿司匹林,病房的窗应该开还是关等上面争论。
我在医院实习期间,每天早晨,穿着深色西装,白衬衫,系着丝领带的主任医师会出现在病房里,他的后面跟着一大群穿着白大衣的住院医生和实习医生,还有穿着白夹克和普通裤子的医学生围在四周。当这一群人浩浩荡荡走进病房时,所有的护士都紧张的站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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