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浩源听完,深深地叹了口气:“止苦比她妈妈的身体好不少,还年轻两岁,现在医疗条件也好了,如果剖腹产的话应该也没那么危险,其实……”他说到这,极为艰难地停下来。
魏长青还是那两个字:“不生。”顿了顿又补充,“无论如何都不会生的,我冒不起这个险。”
梁浩源理解地点点头,叹息般道一声:“那就不生,不生,不生好,你们已经有渺渺了,一样的,一样的。”
然而梁浩源走后,乐珩见证了魏长青和乐止苦婚后的第一次大吵。
他听到乐止苦在楼上哭得声嘶力竭:“我做不到,我不会把他打下来的。”
她一声声指控魏长青:“你为什么这么狠心,他不是你的孩子吗,你对他就没有一点感情吗。现在又不是领养渺渺的时候了,现在可以生啊,为什么不生。我和我妈不一样,你不要把我妈和我混为一谈……”
她明显情绪失控,魏长青任她指责,绝不松口。
她哭累了,被魏长青抱回房间,仍还声音嘶哑地为腹中无辜的孩子讨饶:“我们凭什么为他做决定,他都来到我肚子里了,你为什么还要剥夺他看到这个世界的权利……”
乐珩在楼梯口等了许久,终于等到魏长青出来。
“爸,真的不要这个孩子了吗?”他其实很期待这个孩子的诞生,他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对自己的身世时刻惶惑不安。但他同样担心乐止苦的安危,三十五岁,已经是高龄产妇了。
魏长青显得很疲惫,这些年明明保养得很好,一夕之间前功尽弃,仿佛苍老了十岁。
他摆了摆手,去了书房。
最后,魏长青还是妥协了,毕竟他从来都不舍得乐止苦难过,也舍不得那个孩子。他托魏筹找来著名的妇科医生和营养师,制定周全的养胎计划,力求将胎儿体重控制在安全范围内,并企盼能将乐止苦孕期的身体养得更结实一点,为接下来的临盆做足准备。
但就在乐止苦肚子里的孩子八个月大的时候,夫妻之间突然又爆发了一次争吵。但这次只是湖面微起的涟漪,魏长青压抑着内心的怒火与不安,不敢与乐止苦大吵大闹。
起因在乐止苦偷偷写遗书。
魏长青情绪失控地将遗书撕了,在乐止苦眼泪攻势下溃不成军。
“我怕,”乐止苦是真的很怕,越临近分娩就越害怕自己会重蹈母亲覆辙,“我怕我死在产房里,我怕我最后一句话都来不及和你说。”
他们已经顾不上避开乐珩了,情绪像来势汹汹的山洪,顷刻间将好不容易筑起的壁垒冲塌。
魏长青没让乐止苦继续说下去,吻她眉、眼、唇,并压低了声音安抚她。
可乐珩明明看到魏长青红了眼眶。
他没有再在楼上待下去,去了院子里。
蛋蛋已经狗到中年,越来越懒,一动不动地躺在阳光下晒着身上的虱子,看到他过来,只是眨了眨眼,摇了下尾巴。
晚上乐珩将乐止苦的遗书从门口的垃圾桶里捡出来,只看到饱含着恐惧的半句话:“我多怕时间是个圈……”
乐珩也怕,怕时间是个圈,兜兜转转仍然注定每个人都逃不脱被困其中的命运,怕自己再次成为一个孤儿。他曾经在乐止苦的自传体漫画里看到过魏长青的求婚誓言。
“你病如我病,你痛如我痛,你生如我生。”
如果乐止苦出了意外,大概离开这个世界上的,会是两个人,不,两条如藤蔓紧绕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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