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秋月!”
少安听了这般无稽可笑的控诉,登时怒上心头火上脸,额前那一道红印子竟是一时被她的脸色给掩了下去,端得是气煞人也。连名带姓被吼过来的耿秋月,丝毫没有理亏弱气之状,反而更是挺直了身板,气势与神色具厉,照面挖苦眼前之人,
“只许你嘴贱不许别人说啊!哼!袁少安我告诉你,从今儿起,你不能再喊我胖妞!而我,可以继续喊你娘娘腔!”
少安一听,当下气得冒烟,脸色由红转绿,咬牙欲要骂回去,这可恶之人却不给她机会,翻个白眼,手中的鱼竿往回收,朝那甩出去老远的鱼线尽头仔细一瞧,不禁失望,
“竟然是一只破草鞋!谁呀这么缺德,往河里扔这些东西……”这般念着,没再搭理少安,摘了那只破草鞋下来,准备再去挥杆子继续钓,留下身后人在原地气得炸毛。
“喂!你瘦了了不起呀!瘦了也是胖妞!”少安自顾气着,见那人并不搭理自己,顿觉无趣,揉揉额头凑上前去,忍不住好奇,缓和下语气相问,
“快说,好几个月不见,你都干啥去了?咋能一下子瘦这样多,瞧你这背影我都认不得了!”
秋月手上一边勾着鱼饵,一边抬胳膊顶了顶滑下来掩了视线的笠沿,抽空不屑地瞥一瞥身侧这人,翘翘下巴骄傲道,
“也没啥,只不过我爹瞧我资质好,送了去镇上的女子书堂念了几个月书,每天起早贪黑用功下来,不知不觉就瘦了,人也白净不少。”
少安听了,一阵欣羡一阵恍惚,不自觉抿起嘴歪了头,眼中的向往之情溢出来,口中亦是十分配合地暴露心声,哀伤又遗憾:“女子学堂啊……我这辈子怕是没得机会去了……”
此话于男子甚至一般乡下女子而言,确是那么回事。可袁少安说这话时的神情,与她那一身脏兮兮十分具有男子气概的短打工装搭配起来,实在是别扭得难以言表。
于是,见识此人此番姿态的耿秋月,难以抑制地狠狠缩了缩脖子,打一个大大的寒颤,由头到脚上上下下打量眼前这人一通,得出结论,
“袁少安,省省吧。你就是再娘,也毕竟是个男的,人家那女子书堂是打死不会破例招收你的……啧,瞧你这副身板吧,男扮女装怕也是行不通,还是别想了!”语毕,颇为遗憾的,摇了摇头。
“你----你你----个死胖妞,你懂个屁!”
少安不免又是气,气得不轻,脸色黑而再黑,想出气又不知从何出起。天晓得,她本就对自己的“娘娘腔”气质心存极大极大的矛盾,一方面觉得自己身为妙龄少女,虽常年扮作男儿,到底不曾完全掩去女子应有的娇态,恐怕是天生丽质难自弃,不服不行;一方面又苦恼,自己偶尔不经意的自然流露叫他人瞧见了,难免令人生出误会,认为她袁少安这个岁数还不说亲娶妻,还常常是那般娘里娘气的姿态,是否当真染上了传说中城里人时下流行的断袖之癖……
两人各怀心事,沉默了片刻。秋月给鱼钩上饵完毕,往前挪了挪,抓着鱼竿使劲朝前一甩,鱼线却是没能甩出多远,只在离岸边一小段距离沉下去。
少安见状,眯起眼睛好笑道:“哟呵,人是瘦了,可惜力气也没了,今后干不动农活看你怎么嫁出去!”
本就为此颇不甘心的秋月被身后人的取笑激起好胜心,抽回鱼竿用力再甩一次,很遗憾的,也没甩出远去。这等境况叫她一向心高气傲的耿家二姑娘如何下得台去,便板起脸迁怒起身后那人,
“死娘娘腔吵吵嚷嚷的,本姑娘都没心思钓鱼了!”说完了,撇撇嘴接着道:“还有,本姑娘要嫁,也不会嫁给要干农活的人家!这两年都不晓得多少好人家找了媒婆来耿家说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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