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霓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向来爱干净的她此刻满身混杂了烤串味、烟酒味,雪砌冰雕也总算有了点烟火气。
她在河堤上坐下来问:“我今天表现得怎样?”
霍长隽见她卸了妆的脸颊潮红,知道她必定是喝了酒,回答:“很好的,唱出了味道。”
方霓纵声大笑起来,笑声盖过了不远处的海浪声,停住后看向霍长隽,半认真半开玩笑说:“你夸我唱得好,夸我静得下心沉得住气,夸我胆子大敢挑战……我记得你夸过我很多,可我其实最想又最怕你夸我好。我就想问问你,霍长隽,既然我这么好,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霍长隽叹气:“方霓,你醉了。”
“我没醉,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方霓余光瞥到手机屏幕上的徐耘安和锅巴,旋即收回视线,“话说到这份上,我早该死心了。你不是一个轻易掏心掏肺的人,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他可以,而我不可以?
霍长隽看着跟谁都玩得开,习惯为其他人排忧解难却鲜少以放松状态诉衷肠,此刻面对广袤无垠的大海,面对多年好友却难得坦诚了一回。
他徐徐说道:“你知道的,我父母有一段很失败的婚姻。霍怀进刚离婚就有了新家庭,连我妈最后一面也不愿来看,我妈却苦苦挽留连尊严也不要,他们俩让我瞧见了一段没了感情的关系有多难看。相爱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更多人不是爱而不得就是惨淡收场。我既不想看到感情黯淡无光的模样,也没信心做忠贞不移守到最后的那个。既然这样,不如做个聪明人,快活时就游戏会儿,差不多了及时抽身就好。”
“但安安……他是个很傻很笨的人,心甘情愿地奉献,摔疼了也假装没事地忍耐、克制,也不知道该说他笨还是伟大。看着他我就觉得,感情未必会黯淡,即使黯淡了也不用担心,我们还是能相爱如初安稳度过,我不必担心被嫌烦,也不舍得抛下他,于是我一对上他就怎么也聪明不起来。”
“爱他这件事并没有很惊心动魄或激情四射,而是自然而然、细水长流的。就像穿了那么多件夺目的高级定制,才知道那件合衬的睡衣才是最让人动心又放心、安心的。”
方霓凝视霍长隽的侧脸,心碎的悲伤感如她所愿并没有出现,内心隐约还有些不甘,但更多是一片释怀后的宁静。想想这些年,她也不是毫无所获的,痛苦过,但也快乐过。
看来放下也没有想象中的难,与其说她痴恋霍长隽这趟车,不如说她习惯了在这个车站等,害怕去探索前路上的更多车站。
真好,他终于幸福了,那我也该找找我的幸福了。方霓这样想。
霍长隽回过神来,郑重地又说:“方霓,对不起。”
“你说了太多对不起了,我不差这句,”方霓笑了笑,踢开的一块石子随着河堤的斜坡往下滚去,“说起来,我欠你欠徐耘安一句对不起。对不起。”
她最终还是为自己年少犯下的错诚心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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